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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动物在哪里】梨子不愿掉下去 23 (暗巷组,接电影后)

第一章

前文

“戈德斯坦!”

年轻男巫对着乱糟糟的办公室喊了一声,昂着头四处张望。从他的语气和神情来判断,纽特•斯卡曼德可以确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同事身在何处,但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忙活自己的事,似乎没有谁对蒂娜不见了这回事感到好奇——男巫转过上半身,对纽特耸了耸肩:“她不在。她应该在的,我们五点有个短会,她也许马上就会出现了。你可以坐在这里等一会儿。”

“好的,好,谢谢。”纽特立刻点头,“那么我……”

男巫拉开蒂娜座位的椅子,把办公桌上胡乱堆叠的羊皮纸文件理到一边,示意他可以在这先坐会儿。他一手抓着皮箱,一手挽着大衣,对方这番礼节性的好意显然令他有些不太自在,但他一时无法摆脱自己的行李和外套,亲手去拉开座椅、掸平桌面,只能略显不好意思地傻站着,等男巫忙活完,又低声加了一句“非常感谢”。

他坐着等了十多分钟,蒂娜依旧没有出现。他也没看到格雷夫斯先生的影子,他注意到那间位置特殊的办公室的门紧锁着,每当有其它楼层的傲罗乘直梯上来送材料时,一名文员模样的女巫都会告诉他们“部长不在”。又过了几分钟,他的注意力开始变得飘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桌角那堆打卷的羊皮纸上,不全是羊皮纸,还夹杂着几张没填完的表格、印刷质量堪忧的空白单据、用来打草稿的废弃通缉令,和一本摊开的笔记本。露出的这页上面粘满了饼干大小的报纸片,这应该是蒂娜的剪报簿,他探过去凑近了看,发现照片都是静止的。

“斯卡曼德先生!”

清脆的招呼声忽然传来,纽特抬起头,看到蒂娜正招着手朝他这边走。他从办公桌后噌地站起,胳膊碰翻了摆在桌角边缘一个什么小物件,他立刻蹲下去捡,蒂娜也催促自己小跑了起来——她个子高,又瘦条条的,一着急就有点手脚不协调,而那些笨重的办公桌和低矮的档案柜横在她和斯卡曼德先生中间,如同无法轻易跨过的灌木群,她急匆匆地艰难跋涉,总算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抱歉……”纽特直起腰,把那东西放回桌上,是个小小的漏沙瓶,“没碎,还好……”

“你等了很久吗?”

“噢没有,就一会儿——”

“我以为你要接近傍晚才会到,我本来打算去码头——”

“这趟船发得早,而且顺风,所以比平常早了几个钟头……”

他看着蒂娜,蒂娜也看着他,话头就这么忽然停住了,两人相识一笑,都显得有点兴奋,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去了一趟巴比伦酒店,和遗忘之雨失效有关,上午临时得到的消息——先不说这个,你吃过午饭了吗?我应该先带你去酒店,格雷夫斯先生嘱咐过我……”

“不着急,我的行李并不多。你刚才说和遗忘之雨失效有关,是什么情况?”

重逢所带来的兴奋之情在她脸上变得黯淡,蒂娜叹了口气,把帽子从脑袋上摘下,苦恼地看回纽特:“你还记得肖议员吗?”

纽特脸色一凝。无须点头或回应,蒂娜就已心领神会,重新开口:“他父亲报社的人最近常常在第二赛勒姆教堂的旧址附近出现,拍照、做笔记、和住在周围的人攀谈,包括他的小儿子,朗顿·肖。部长怀疑他们想起了什么,或者有想起了什么的人找上了他们,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总之,老亨利·肖今晚会去巴比伦酒店,参加他名下一个慈善基金会举行的周年晚宴,我去那儿打探了一下——”

“你要去参加?”

蒂娜飞快地摇摇头,“不是我,是部长。”

“他要伪装成麻瓜?”

“差不多吧,他没有细说他的计划,只让我去帮他查看一下晚宴地点的安保和附近的交通,他自有他的办法,我想。不管这些,我先你去酒店吧!”

“呃,刚才你的那位同事说你们五点还有个短会?”

“没什么要紧的,今天本来就是周日加班,还有的人都没来呢。先走吧,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对你说……”

话音刚落,蒂娜又有些多余地补了一声“斯卡曼德先生”,似乎并不是为了称呼对方,更像是说给周围可能注意到他们对话的同事听的。纽特没有提出异议,困惑中不乏好奇地点了点头,他拎起行李箱,蒂娜拿起他搁在椅背上的大衣,她的动作是那么自然,以至于他感觉自己若是硬要把衣服从她手里抽过来,反而会弄得更不自在——蒂娜一手把大衣搭在臂弯上,一手伸过去摸桌上的剪报簿,眼看着她在桌子这一头,而剪报簿躺在桌子那一头,纽特终于抓住机会,弯过腰去胳膊一伸,把厚厚的本子抓起来,递到了蒂娜手里。

出了沃尔沃斯大厦后,两个人先是幻影移形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搭乘了六站,上到地面后又搭了两站公共电车,下车后开始步行。早在第一次踏足新大陆的土地之前,纽特就从书籍和报刊上多次读到,北美巫师们的日常出行受到诸多法规条令的限制:哪些位置允许幻影移形,哪些地方必须采取麻瓜的交通方式(不准在此过程中与麻瓜进行不必要的交流,当然啦),什么职业在什么时间可以使用魔法通勤工具,门钥匙和飞路网更是受到极其严格的管控……若是没有蒂娜轻车熟路的带领,他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违了法,而自己依然浑然不知。

“本想给你订比克曼公馆,离沃尔沃斯大厦很近,但那里只剩下没有窗户的房间了,格雷夫斯先生不同意,最后挑了巴比伦酒店。就快到了,我记得是在前面右拐……”

“格雷夫斯还好吗?当时我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消息,他被救出来似乎没过几天,就回到了国会继续工作。”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除了气色偶尔不是很好之外。皮奎里主席之前试图给他放长假,但他没有理会……”蒂娜领着他转过街角,嗓音起初还亮,紧接着被压低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纽特,我的脑袋现在一团乱,我得想想待会儿到了酒店后应该从哪里开始对你说起。”

纽特略显惊讶地张开嘴,没有刻意掩饰好奇:“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是不好的事?”

“不,不是坏事。”蒂娜赶忙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泄露出了忧虑的神色,“实际上是好事,棒极了的好事,只是……”

酒店大厅的旋转门已经出现在街对面,他们在马路边停下,等待眼前这一波车流过去。蒂娜纠结的样子让纽特忍俊不禁,他转过眼瞧着她:“那你得快些想,我等不及要听听了。”

“我本想在信里就告诉你,但如果落到别人手里就糟了。”穿行的车流暂时告一段落,他们并排跨向酒店,“而且,格雷夫斯还没有同意我把这件事告诉你。”

纽特前脚刚迈入旋转门,听到这话后,他有些惊讶地扭过头,看到蒂娜还停在外面,身为傲罗的职业警惕性驱使她对着周围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才跨进来,而他已经被身后的门玻璃推着走到里面,站在那儿等着她了。

“为什么他不同意——”

“进了房间再说。”

入住手续办好后,蒂娜谢绝了迎上来帮他们拎行李的服务生,两个人快步走进升降梯,上到房间所在的楼层。刚一进门,蒂娜首先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查看各处的门、窗户、通风口以及容易被动手脚的角落,纽特放下大衣和行李箱,走到她身后,学着她的样子用魔杖轻敲墙壁,微笑着煞有介事地问:“你觉得这里面可能藏着逃犯?”

“我在检查它是不是实墙。”蒂娜认真地回答,“是实墙,没有空隔层。好了!看来你可以安心在这里睡觉了。”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件棒极了的事到底是什么了?”

蒂娜抿了抿嘴,像是需要鼓足勇气似的。她上前半步,走到纽特的正前方,望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第二赛勒姆的那个男孩,那个默然者吗?”

“克雷登斯。”笑容从他脸上消失,纽特的回答听起来平静而悲伤,“我记得他。”

“对,克雷登斯。简而言之……他没有死。”

蒂娜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英国男巫,像是害怕他的反应会太过激烈,把这个大秘密泄露出去似的,而纽特只是彻底愣在了那儿,一时间难以组织出连贯的词句,“他、他没有……?他还活着?”

“是的,我找到了他,还有莫迪斯蒂。他们俩都好好的。”

解释清楚这一切并不容易,但蒂娜尽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纽特听,包括她如何找到兄妹俩,如何被格雷夫斯发现,如何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这个秘密。纽特看起来既惊喜又疑惑,有几次他想要出声打断,但蒂娜没给他机会,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解答细节,很可能就没完没了,说不完重点了,所以她噼里啪啦地一个劲儿往下说,说了格雷夫斯的那栋灰石屋,说了克雷登斯展现出的魔法天赋,还说了他们那天在丰饶角巷的遭遇,等到她终于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时,纽特张嘴望着她,喉咙仿佛已经被心中的疑问团团堵住,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所以……所以现在格雷夫斯把克雷登斯藏了起来,除了他、你和奎尼,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恐怕有。”蒂娜一脸郁闷地纠正,“格林德沃。”

纽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扭开视线,盯着地毯看了一会儿,又转到床上那整洁的白色被套上看了一会儿,眼睛始终没有聚焦,蒂娜苦笑着和他对视一眼,走到靠窗的茶几旁坐下,胳膊肘支在茶几上,两手托住下巴。

“无论如何,他还活着就是好事。我不清楚部长具体的打算,但至少我们都在努力保护他。”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蒂娜。”

“是的,我的确应该。对不起。”

“不,我明白你没那么做的原因……我只是希望早点知道就好了。”

“现在你知道了,得帮我想想怎么对付部长。他不让我告诉你来着。”

“为什么?”

蒂娜沮丧地瘪瘪嘴,“他不信任你吧。这没什么,在他那个位置,能相信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他其实没见过你,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我把你在纽约的那两天的事全都说给他听了。克雷登斯这事,他坚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我见过‘他’。你信任他吗,蒂娜?”

蒂娜扭脸望向地板,一手抚了抚脖子,若有所思地发起了呆。纽特察觉到她的迟疑,走上前来,拉开茶几另一边的沙发椅,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有我的怀疑。有些事还缺少解释,纽特,在得到解释之前,我不能说我百分之百信任他。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她抬起视线,望向那双对着她毫不设防的褐色眼睛,随着接下来的话语略微把头一点,试着给自己更多信心:“他是真的想要保护克雷登斯。”

*** ***

“‘握稳魔杖,确保其尖端始终指向你的刀具’……”

克雷登斯一手指着他读到的这行,一手抬在胸前的案板上空,控制着那把水果刀漂浮的高度。这本《家政实用魔法大全(第四册)》是莫迪斯蒂昨天来找他玩时带给他的众多书籍之一,她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本“神奇得要命”的书籍:它会教你如何用悬浮咒精巧地控制厨具,如何快速处理难切的根茎类蔬菜,如何仅凭最简单的食材做出像样的三餐……只除了他不必使用魔杖,靠自己的手就可以,他写字时是个规矩的右撇子,但在释放魔咒这回事上,他双手都能行。

“‘悬浮平稳后,利用手腕肌肉或目光记住那个高度,我们要保证一次刀落刀起都不超过此高度。’”克雷登斯加倍集中了注意力在自己的手上,嗓音越来越小,“现在,用极其轻微的幅度单独上下挥动杖尖,注意控制刀刃切下的深度和频率……’”

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并拢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对着横躺在案板上的胡萝卜上下摇动,克制住了颤抖。刀子听话地下切起来,利落而有序,这比他想象得要容易得多,他一鼓作气,又把旁边洗干净的火腿肉、土豆和洋葱都切成块,全部放进锅里,这些食材是格雷夫斯先生前几天买回来的,还有些鸡蛋、黄油、牛奶和水果,他厨艺并不好,充其量只是把食物做得能入口下肚的程度,但格雷夫斯先生几乎没有时间和他在这间屋子里一起吃饭,既然是自己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也倒轻松了许多。

这几天相当平静。自从那次收到来信之后,格雷夫斯先生都没有再提格林德沃的事,他似乎总是很忙,上午早早离开,直到深夜才回来,好在克雷登斯是个很能容忍孤独的人,只要他感到安全,就出奇地擅长独处,每天除了给自己做饭、洗衣服、日常的打扫和整理屋子之外,他看书。他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看书上。在蒂娜和奎尼的公寓里时,他以为那里的书就已经够多、够神奇了,来到灰石屋之后他才发现,格雷夫斯先生的私人书房几乎就是个小型图书馆,先生允许他自由借阅,唯一的要求是从哪里拿下来的,看完后必须放回原处,他还记得对方这么叮嘱他时的神情,里面有几分开玩笑式的、故作严肃的恫吓,像是在说,如果你没做到这个,可是会有惩罚的。

独自吃完晚饭之后,他把餐桌收拾干净,回到厨房。这锅土豆胡萝卜炖火腿肉他做多了,剩下的还足够吃两顿,他将它们盛到干净的大碗里,然后开始洗锅碗,他用了几天前学会的清洗咒,有了魔法之后,一切都比过去简单轻松了好几倍,他不必再弯腰对着水槽里的脏碗碟反复擦拭,他的手指不必在刺骨的冷水里浸上半天,他回忆起这些曾在教堂里做了许多年的事,那些近乎苦役一般的、被习以为常的杂务,他试着把它们从脑海中赶走,别继续想下去,走出厨房时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壁钟上的时针指向了十点——他先前在起居室读《北达科他猎巫史》读得忘记了时间,直到快九点才想起来自己大半天没吃东西——现在这么晚了,平常这个时候,格雷夫斯先生应该已经回来了,他还记得格林德沃在信里与他们约定的会面时间,就是现在,难道因故取消了?或者格雷夫斯先生正在别处与那个人见面?他咬了咬嘴唇坐回到长沙发上,抱起那本厚厚的猎巫史,屋子里有点冷,他转身对着壁炉轻轻一挥手,木材上原本微弱的火焰瞬间烧旺了。

翻开书没多久,门廊外传来了熟悉的声响。他站起来,等在那儿,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后面,没等走近,克雷登斯就闻到了一股酒味。

“抱歉,我回来晚了。”与往常不同,男人没来得及把大衣脱下来,就径直走向书房,“那封信……”

进书房翻找了一番,他匆匆走出来,从信封中拿出一片什么东西,像是树叶。克雷登斯放下书,走到他身边,酒精的气味格外明显,但他表现得依然清醒,“我去参加了一个晚宴。你还记得肖议员吗?”

克雷登斯当然记得。

“他的弟弟回想起了那天发生在市政厅地铁站的事,正在说服他们的父亲一起寻找线索。但不必担心,我会控制住局面,这不会对你造成危险。”

他点点头,强压下心中涌起的恐惧和憎恶,对亨利·肖的憎恶,对当时陷入疯狂而痛下杀手的自己的憎恶,他试着把这些情绪抛到脑后,集中注意力到眼前的事情上,“你要和格林德沃见面?”

“是,在这里。这间屋子的壁炉独立于纽约的飞路网,我最近重新检查过,它不会受到任何监视。”

这不由地使人心生疑惑:“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巫师们要在壁炉中会面,也和电话类似,相当于需要将两端连通起来。如果这里不受监视,而格林德沃那里有漏洞,就依然没办法保证安全?”

格雷夫斯露出笑意,像是很满意男孩能够一眼看出潜在的风险,并向他提出来。他走到壁炉前,将树叶扔了进去,火舌高高一舔,叶子瞬间被烧成了灰,迸裂出不同寻常的青紫色的火星,男人后退一步,回头看向克雷登斯:“你的前半句推测是正确的,后半句假设的前提不对。你应该已经对格林德沃这个人有了一些了解,你认为,他会允许自己在如此简单的事上出现漏洞吗?”

男孩心中有了答案,但没有出声回答。他从沙发旁绕过来,站到格雷夫斯身边。

“格林德沃是个极其优秀的巫师,比我们大多数人都优秀,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但这也意味着,当我们出于某种目的而选择与他合作时,可以大胆信任他的行事。”

“你很了解他吗,先生?”

格雷夫斯停顿片刻,把脸转了回去。青紫色的火星噼里啪啦地消失了,壁炉中出现了一团剧烈摇晃的蓝焰,男孩望过去,看到一个人形的半身轮廓缓缓浮现,最终从火焰中脱出,平静地揭示了原貌。

“晚上好,”他听到格雷夫斯先生首先出声,“我来迟了。”

“晚上好。你听起来不像有道歉的意思啊。”

在幽蓝色火苗的映照下,格林德沃的金棕色长发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青色,但他脸上带着笑,带着可以被解读为示好的神色,这令他看起来毫不阴险,或许还有几分怡然自得的英俊。格雷夫斯想说些什么,但他看到了一旁的男孩,立刻开口打断:“嗨,克雷登斯。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男孩望着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大概早就料到了这种反应,并无懊恼之意,视线转回到男人身上,像是被什么别的吸引了兴趣:“你刚从什么场合回来。有麻瓜的场合?”

格雷夫斯皱了皱眉,“你跟踪我?”

“我有过这个打算,但你现在不是那么好跟踪的人了,‘部长’。”

“那你是怎么——”

“西装不错。”

他迷惑地瞪着火焰中的人,随即才意识到是自己大衣前襟里露出来的穿着透露出了他今晚的行程。这身西装只在需要伪装成非魔法人士时才会拿出来穿,不止是他,安全部的傲罗们人人都会准备这么一套行头,算是软性职业要求。

“是老亨利·肖的晚宴?”格林德沃继续问他,目光却打量回男孩身上,“我在麻瓜报纸上读到了,他的什么慈善基金会。你为什么去?”

“这不是我们今晚见面要讨论的事情。”

格林德沃笑了笑,像是姑且认同了他拒绝解释的理由,“好吧,让我们说正事。”

“牡蛎湾的海湾路17号是一座酒庄,去年我从家族里的一位长辈那儿买了下来,至今闲置。那里足够偏僻、开阔,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听起来不错。”

“我们下周四午夜在那里见面——”格雷夫斯开始感觉到热了,他把大衣脱下,搭到身后的沙发背上,“——如果金斯伯格那个蠢货依然没能在周四前抓住你的话。”

“噢,我祝他好运。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刻薄对待自己的同僚,珀西,毕竟你负责寻找默然者的任务,进行得好像也不是很顺畅。”

他迅速看向身旁的男孩,觉得自己需要做出一些解释。但克雷登斯并没有流露出过于惊恐的神色,他与格雷夫斯对视了片刻,接着望回壁炉里的男人,格雷夫斯转过身来,压低嗓音:“我没有对你提起过这个,因为我不希望你被困扰。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安全,至于我的工作职责是什么,那不需要你担心。”

“是的,孩子,你要相信‘格雷夫斯先生’。”

格林德沃的话隔着火焰跳动的声响传来,混杂了一丝笑意。克雷登斯的睫毛快速轻微地眨动了几下,他往前迈出半步,靠近壁炉,“格雷夫斯先生告诉我,你想要为我授课。”

火焰里的人点点头,显得温柔而慎重其事。

“你想要教我什么?”

“一些知识,一些……真相。那些配得上你的真相。”

“是别人教不了的,只有你可以?”

格林德沃诧异地望着他,似乎被男孩竟然问出了这样一个好问题而感到有些吃惊——当然是别人教不了的,当然只有他可以。

“我会向你展示的。我们周四午夜见。”

他的轮廓在蓝色火焰中后撤,迅速变得摇晃而模糊,随着柴火中迸裂出啪的一声,身影彻底消失了。火焰变回赤色,倒映在克雷登斯的眼球中里摇曳,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碰到了男人的胳膊,他下意识地小声道歉,格雷夫斯不在意地冲他摇了摇头,将手抽出裤兜,绕回到搭着他那件大衣的沙发前,略显疲态地坐了下来。

“你在看这本?”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翻开《北达科他猎巫史》的坚硬封皮,“算是年轻巫师们的必读之一了,里面的史料非常详实。不过我记得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喜欢读历史的孩子并不多。”

“我想知道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事……关于巫师。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格雷夫斯勾起嘴角轻轻笑了,“是‘我们’。你也是巫师的一员。如果你对过去感兴趣,我有好几本其它的可以推荐,读起来更有趣、更轻快的。这本太沉重了。”

“谢谢。”

男孩坐到他的斜对面,望着他抚在书脊上的手指。那双手很少像现在这样,轻微地颤抖、抽搐,从他一进门他就发现了,只不过那颤抖的幅度很轻,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晚上喝了点酒。”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松手放开了书,反复着攥拳、舒展手掌、再攥拳、再舒展开来的动作,“在那种场合,仅靠伪装和言谈是不够的,你必须做些什么能融入的事情。我酒量不太好。”

“你想喝点茶吗?”

“如果有的话。”

“我早上在橱柜里找到了一小罐茶包,看样子放了很久,但还没怎么受潮。”

克雷登斯走到厨房里,找出茶包、水壶和茶杯,开始烧水泡茶。这没花费多少功夫,但等他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走回到起居室时,沙发上的男人倚着靠枕闭上了眼,像是快要睡着了。他悄悄把茶杯放下,坐回对面,也许先生只是想暂时打个盹,他这么想着,动作轻柔地抱起那本书,翻到之前他在心里记住页码的那一页,继续默读了起来。

然而他的阅读并不如白天那么顺畅。没有什么打扰到他的,屋子里相当安静,就连男人的呼吸也是极轻的,克雷登斯望着他松开了的手,望着他胸膛的和缓起伏,他生出这股错觉,仿佛睡在沙发上的并不是一直以来强硬保护着他的强大男巫,而是一名普通的中年人,普通到喝了酒会醉,疲倦时会打瞌睡,而更奇怪的是这股错觉并未使他感到缺乏安全感,恰恰相反,他感觉到自己似乎随着对方的入眠而变得成熟,变得不再弱小了。

他合上书,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尽力不发出任何意外的响动。

“先生?”

他用自己都难以听清的音量发问。男人依然闭着眼,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被惊扰的迹象。

“先生。”他试图再靠近些,这意味着他需要弯下腰了,“你要回卧室睡吗?”

没有回应。没有反应。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否则男人不会轻易睡得这么沉。

“格雷夫斯先生。”

这是最后一次试探。他已经弯下了腰,垂下的发稍几乎快要擦到对方的脸,如果这么近也听不见的话,再近一点的话,再做出什么进一步的动作的话,应该也没法被感知、被察觉了。

他咬住嘴唇,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猛烈跳动,隔着薄薄一层胸口,好像时刻都会冲破出来似的。如果要继续靠近,必须先把头发弄开,他发着抖抬起手,将脸颊两旁卷曲的黑发捋到脖子后头。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格雷夫斯的嘴唇有些苍白,也有些干燥,但还没到皲裂的程度。格林德沃说他有过同性的情人。两个男人。他们也会像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样,嘴对着嘴接吻吗?

先生也那样接过吻,和另一个男人?

如果说他的人生迄今为止从未真正体验过嫉妒是什么情绪,那么此时此刻,克雷登斯体验到了。这情绪来势汹汹,像是上百万只小虫子齐齐在他的心脏和大脑里啃咬,他对它毫无防备,只能僵硬地站在那儿,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不至于嫉妒得失去心智。

或者说他已经失去心智了。他压低上身,在男人干燥而缺乏血色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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