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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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On The Ropes 9

9.


“你受伤了吗?”

史蒂夫仍未停下脚步,将那栋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严重交火的公寓楼甩在身后。

“巴奇?”

仅仅是说出这个名字,仅仅是知道对方听见了他说出这个名字,他的焦躁就卸去了大半,不再淤积于胸口,堵得他发痛。

“唔。”巴奇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好像还在琢磨着、困扰着什么,困扰于为什么史蒂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就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变得不像史蒂夫了。

“巴奇,回答我的问题。”

让史蒂夫稍微安心一些的是,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更多代表着危险情景的噪音。没有枪声,没有追逐,没有汽车的鸣笛或引擎,没有刹车时轮胎底剐在柏油路面上的尖利的摩擦,只有一起一伏的细微刺响,那是巴奇的鼻息喷在了手机的收声孔上。

“巴奇……”听到自己的嗓音被自己紊乱的呼吸声扫拨着,有些发虚,史蒂夫只好又加重了语气,“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

过了几秒钟,那边终于传来一声“没有。”他松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巴奇没想故意拖着让自己担心,他能想象得到巴奇认真考虑的样子,对于他提出的问题巴奇都很认真,过分认真,所以偶尔会显露出那么一点滞缓与迟钝。

但巴奇对于“受伤”的界定标准,和他自己的那一套,很可能大相径庭。

“你确定?”

刚刚卸下的焦急不安又返涌上来,史蒂夫希望自己的担心是过剩的,他仍止不住琐碎的追问,只能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那么逼迫,“没有中弹?他们没碰到你?”

如果他此刻在巴奇身边,他就能看到巴奇摇了摇头。巴奇摇了摇头,而后意识到史蒂夫并不能接收到自己的肢体语言,于是他抬起脸,不再盯着那两条分道扬镳的蚂蚁大军直看,嘴巴轻轻撅出来一点。

“没有。”

“好……”要是史蒂夫真的哭了的话,他脸上的表情就能被描述为‘破涕为笑’,只是他并没有哭,他只是把眉头舒展开来,双眼绽放出宽慰而愉悦的光彩,“好……”

如果巴奇此刻在史蒂夫身边,他就能看到史蒂夫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像个笨嘴拙舌的高中生,而不是背着盾牌、身上每一块肌肉都还没从作战状态中解脱出来的罗杰斯队长。

史蒂夫终于允许自己暂时停下脚步,空着的那只手撑住膝盖,他弯下腰,让自己好好吸了几口气,他这才重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像是个被猛捶了几百回合后突然放开的梨球。


“他们骗我。”

“嗯?”史蒂夫站直身子,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正在变得愈加畅通——天哪,刚才那段奔跑如果再多持续一分钟,他的半张肺就都要报废了——“他们什么?”

“他们骗我。说你要跟我通话。”

史蒂夫立刻猜到巴奇口中的「他们」是指哪些人。“他们那样对你说了?”

“嗯,那样对我说了。”巴奇又点点头,又忘了史蒂夫看不到他点头,“但我知道他们是在骗人。”

巴奇还是说得不快,单词咬得有点软,但并不难以听辨。史蒂夫觉得自己应该还听出了一丝邀功的语气来,克制的、孩子气的,像是在对史蒂夫表明‘一点都没被他们骗倒的我’。

“真棒,巴奇,你很棒。他们当然是在瞎说,因为……”

“因为如果是你,不会还有那么多人。”巴奇急匆匆地打断了他,语调有一点提高,生怕被史蒂夫抢了什么重要的台词似的,“不会有那么多人。不会开着车子到处追我,拿枪指着我。”

好像他是什么发了狂的通缉犯,或是随时会自体引爆的恐怖分子。那个人不会那样对他的,不会那么把他逼上高架桥,打烂他的窗玻璃,用吵嚷的喇叭对他喊话……想到这里,巴奇又抿起嘴,很不高兴地低低地哼了一声。

“他们太过分了。一帮骗子,对吗?他们是骗人的混蛋。你真棒,巴奇。”

岁月的奇妙之处在于,你永远料想不到多年后的自己,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就像此时此刻的史蒂夫禁不住要笑——虽然这时候的微笑很不合时宜——他肯定七十年前的自己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在他和巴奇之间,他居然是最先开口骂人的那个。

巴奇没有立刻附和,但史蒂夫相信巴奇对自己那番评价毫无异议。

“但是你的屋子。”

“我的屋子?”

“毁掉了。”

史蒂夫听出了巴奇语气的急转。

像是突然长出了一个鼓胀的脓包,堵在巴奇的嗓子眼里,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咕噜咕噜的发闷,有点委屈,又有点理亏的心虚。

“不是故意炸了走廊。他们堵在那里。不炸走他们,我就跑不掉。”巴奇变得有点着急,而咬字的清晰度没能跟上他的语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巴奇。你没有别的选择。”史蒂夫柔声说道。

“打穿了窗户。外面有狙击手瞄着我。”电话那头的人干脆一股脑招供了起来,仿佛他做的那些事还没被史蒂夫发现似的,“还砸烂了门。”

巴奇居然还为了一开始闯进来时造成的毁坏而内疚,史蒂夫有些惊讶,而突然生出的逗逗巴奇的心思迅速盖过了他的惊讶,“嗯,门的确有些无辜。毕竟那时候没人追着你,你完全可以等我回来替你开门,你再进去。”

巴奇这下闭嘴了,半天没吭声,史蒂夫立即意识到自己不该和巴奇开这种玩笑——或许如果他在巴奇面前,能让巴奇看到自己脸上毫不在意的笑容,他还可以一试,但绝不是现在——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巴奇脸上空荡荡的神情。

“没关系,巴奇,那扇门本来就不大好用,我早就想换了。”

“走廊……卫生间。”

“噢,我想那应该也不是大问题,现在装潢队的工人们都很厉害,有一手的绝活,真的,我想他们能帮忙修好,不过你得陪我去挑新墙纸和新门。”

某种程度上来讲,史蒂夫并非不擅长说谎,特殊情况下他还能说得特别通顺流畅,比如现在,他当然不可能再住回那间多灾多难(同时也为他带来好运,带回了巴奇)的公寓楼,但他相信,暂且先告诉巴奇那间屋子没被彻底毁掉,还能收拾收拾住人,会是更好的做法。

巴奇匆匆“唔”了一声,史蒂夫知道巴奇的脑袋瓜应该还挣扎在‘装潢队’和‘新墙纸’这两个单词上。


“你在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花时间说了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附近安全吗?”

“一座桥底下。没有别人。”

“好的,桥底下……”史蒂夫扯开那辆达茨的车门,把自己重重砸进驾驶座里,“附近有什么建筑吗,什么显眼的东西?”

他不确定巴奇对这座城市的交通与区划是否熟悉,但无论如何,巴奇既然能够在毫无协助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的公寓,那他应该不必太担心,巴奇一定有自己的办法。

“逃出来以后,我弄了一辆车,往东,走主道……”巴奇没有立刻按照史蒂夫的思路来查看周围,他开始重头回忆,“经过三个街区,上了高架桥。”

史蒂夫迅速打开车载导航屏幕,按照巴奇说的路线和节点设下标记,同时继续鼓励巴奇说下去,“高架桥,很好,你还记得是哪个口上去的吗?往哪个方向?”

“我……”电话那头的应答开始破碎,喷在收声孔上的鼻息变得有些粗重,“他们追得很紧……我……我没看到……”

“没关系巴奇,只说你记得的,告诉我你记得的部分。”

那边似乎真的很平静,因为史蒂夫甚至能听清楚巴奇吞咽了一下的声音。

“我把油门踩到底,开了大约五十几秒……我数了,五十四秒。然后我把车子开下了桥。”

史蒂夫喉头一紧,如同有人攥住他的脏器,狠狠扯了下去。

“你还跟我说你没受伤?”


眼看着就要碰上一节横驶过来的货车车厢,史蒂夫单手抓着方向盘往右猛打,险些真的撞了上去。他就知道,巴奇所谓的“没受伤”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好在他现在还能听见巴奇跟他说话,如果是别人通知他冬兵“把车子开下了桥”,他大概已经撞上了那节运送冷冻海鲜的大货车。

“没有。”巴奇又答了一次,似乎没察觉出史蒂夫这番提问里的心焦。

过了好几秒,他才突然重新开口,犹疑地顿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有些领悟到什么似的说了下去,“没有受伤,没有撞到地上。我掉进河里了。”

迟迟没听到史蒂夫的反应,巴奇又把“我掉进河里了”重新说了一遍,希望能用这个事实快快把对方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的思绪给拉回来。

“然后我从车里逃出去了。”

很奇怪,之前史蒂夫都在表扬他,说他很棒,很厉害,但现在怎么都不讲话了。

“水流很快。我漂了很久。”

如果他们正坐在一起,史蒂夫就能看到巴奇困惑地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鼓进两边的腮帮,就快要维持不住先前难得的冷静,“我会游泳。”拿在手里的手机紧紧压着耳朵,尾部太过贴近嘴巴,以致于说话时的气声都被放大成呲呲作响的噪音,“我游得很好。”

史蒂夫不知道自己应该叹气,还是拿开手机,捂住收声孔,往方向盘上狠狠砸一拳,以缓解那在他胸腔里猛烈发酵膨胀的恐惧与焦躁。这很愚蠢,他现在正在和巴奇说着话呢,这至少代表巴奇的意识还清醒,没有被致命的险境夺走,他明明应该庆幸但他花了一阵子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对不起,巴奇。”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最差时机,他清楚,他咳嗽着两下,把喉咙里的抖动给赶走,他没让自己被溃堤而来的记忆淹没,他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巴奇好好的,没有坠入深渊,没有消失不见,这就够了。


“河是往哪边流的,西边对吗?”他快速调阅那片高架桥下的水域分布图,巴奇应该是掉进了那条延伸至郊外过渡区的狭窄支流,那沿途并没有几座桥,他马上就确定了两个可能的位置,“你望望附近,能不能看到公路或厂房?还是空旷一片?”

“空的。”听到了史蒂夫问话的巴奇,也恢复了起初的镇定,“河变窄了。岸边好多沙子和石头。桥墩上有奇怪的画……”一阵沙沙声传来,史蒂夫知道那是巴奇在挪动身体,“奇怪的画。大字母。”

“没关系,大概是年轻人的涂鸦,你给我的信息足够了,巴奇。”

耳朵烫得像是烧着了似的,一次性手机的质量果然堪忧,但史蒂夫并不打算结束通话。

“你待在原地,别乱跑,这次我会比任何人都快。”他换手握住方向盘,切回手动驾驶,他已经连闯了三盏红灯,如果需要,他不介意为车子的主人缴纳之后的罚单,“好吗,巴奇?我们可以先聊聊天,别挂电话,就这样等着我。”

“唔。”巴奇出了一声,听起来一点也不反对。


到达那里所花费的时间比史蒂夫想象得更久,将近有一个小时。快出市区时他抛下车子,紧急‘征用’了一个年轻人刚刚停到路边的哈雷,先前那辆车子自带的通讯系统很可能被侵入、追踪,他不想开到一半发现自己带着一整支车队,这不关任何人的事,这是他自己的任务。骑摩托就没法继续把手机贴在耳边,拿走手机前他叮嘱了起码十遍,直到巴奇有些不耐烦地低低叫了声“闭嘴”,他才哭笑不得地挂断了通话。

找到巴奇的过程,也没有他想象得麻烦。那座桥的位置并不显眼,但也不偏僻,他远远就看到了坐在桥墩底下的那个身影。

裹着他的夹克,头发乱糟糟地堆着,靴子没了,赤脚搭在地上。如果不是那张抱在怀里的盾牌,和丢在一旁的机枪,巴奇看起来就像是个年轻的流浪汉,无家可归,也无害,只是眼神里有散不去的警戒和阴郁,让经过的人想要快速走开。

史蒂夫跨下来,随手把车子支在那儿,径直朝桥墩的方向奔过去。

“巴奇。”

他忘了提前放缓速度,最后一刻才在脚下踩了刹车,扬起的沙子和尘土升腾成一团浑浊的空气,把巴奇呛得闭上了眼。他顺势跪下来,膝盖撞上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摇晃的上身差点压到巴奇的脑袋,他赶忙伸出胳膊,抵住巴奇背靠着的那堵桥墩墙面,好让自己稳住重心,进而平复呼吸。

巴奇被他这副百米冲刺的架势给搞懵了,直愣愣地盯着他,盯着他不断抽气吐气的嘴唇,觉得那颜色很好看。

史蒂夫嘴唇的颜色很红,比他见过的人都红。那个红头发女人的嘴唇都没有这么红。朗姆洛的嘴唇是暗哑的浅褐色。皮尔斯的嘴唇发青,每当那发青的嘴唇闭合又张开,说出什么指令,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别人,他都感觉一阵发冷。他不喜欢看别人的嘴唇。

但他觉得他应该是喜欢看这个人的嘴唇的,所以他盯着看了很久,半天都没有把目光移开。

“抱歉,我耽误了一点时间……那小子好像把他的摩托改装过,消音器和手档都有问题……”史蒂夫说着就笑开了,眼睛完成两道线,望着巴奇缺乏表情的脸,“好,找着你就好了……”

巴奇低下头,把怀里的盾拿出来,递到史蒂夫面前,史蒂夫没说什么,把盾接回手里。盾牌物归原主后,就没什么重要的事了,巴奇又抬起眼睛,继续研究史蒂夫的嘴唇。

“天,你湿透了。”

史蒂夫作势要去脱他身上那件吸饱了水的夹克,他猛地一缩,整个人靠到背后的墙上。

脱衣服不是好事,他喜欢穿着衣服。他只有在进冷冻室和接受洗脑时才不得不把衣服脱掉,他怕那个。

“你这样只会越来越冷,巴奇,”史蒂夫收住手,改换地方,缓缓落到巴奇的脑袋上,摸了摸那团湿漉漉的头发,只是抚摸,而不会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头部受到了掌控,“你现在跟泡在水里没什么区别……”

他攥住夹克的衣角,还没用力拧,就流出了不止一股水珠。

“看?”他松开手,让巴奇看清楚嘀嗒流水的衣角,“脱掉吧。”

巴奇不想听话,但他适时打了个哆嗦,让史蒂夫抓在他胳膊上的手掌又坚定了一点。他真的很不想脱掉。

“巴奇。”史蒂夫望着他的眼睛,口气越来越不容推拒,“你在发抖。你的嘴唇都是白的。”

他看得出来巴奇并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固执,巴奇在犹豫。而当下他并不明白,这对巴奇来说是个艰难到极点的选择——脱去衣物所预示的可能性,和冷到打颤的折磨,不管哪一种,巴奇都恨透了。

“你把这件脱下来,我把我的给你。”

史蒂夫脱掉自己的上衣——驼色的立领外套,摸起来厚实而柔软——“我没打算让你光着身子,你穿我的。”

巴奇望了他一眼,显得有点动摇。史蒂夫抓住那一点动摇,伸手把夹克的前襟拉开,赶在巴奇作出什么反应前就把湿重的衣服整个拽了下来。

“这感觉有点奇怪,巴奇……我印象里你从来都没穿过我的衣服,都是我穿你的,你的衣服在我身上就像雨衣,几乎可以盖住我的大腿。”

用干燥的手掌草草擦去他脖子上的水珠,史蒂夫心满意足地展开自己的外衣——真的很奇怪,这已经是第二件他拿给巴奇穿的衣服了——披到了他身上,“你记得那次吗?不记得,好,我说给你听,那天下大雨,地上到处都是挤满了泥水的坑洼,我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子撞倒在地上,衬衣彻底弄脏了,你捡起石头就朝那小子的车轮底下扔过去,害得他也狠狠摔了一跤。”

而巴奇并没有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只是继续盯着他,并配合地抬起胳膊,把自己塞进新衣服的袖子里。

“然后,呃,对……”史蒂夫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找到了巴奇的喜悦与满足感冲昏了脑袋,那么简单的一个故事,居然也讲得磕磕绊绊的,“那件衬衣是我妈前一夜才给我晾干熨好的,结果还没穿了半天,就毁了,我很沮丧,从泥坑里爬出来后我就把衬衣脱下来,非常难过。你把那小子骂了好几顿,最后看我太倒霉,你干脆就把你自己的衬衣脱下来给我了。”

巴奇听得很入神,以致于史蒂夫继续抻着袖口在他的脖子和脑袋上擦拭,他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我不肯要你的衣服,你就很不耐烦,揪着我要往我头上套。结果我穿得根本不像样……”史蒂夫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画面太鲜活,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太大了,你明白吗,我那时候足足比你小了三个码,你的肩膀有这么宽,而我的只有这么宽。你能想象到我穿你衣服的样子吗?”

巴奇的眼珠动了一动,显然是在想象。

“于是我只能说,‘巴克,谢谢你,但我没办法穿走你的衣服,它太大了’,而你,我真的不知道当时的你是怎么想的,你居然自欺欺人到对我说,说它看起来也没有大太多,你妈妈不会发现的……”史蒂夫笑着摇了摇头,“你那时候真的是个傻瓜,巴奇,很多时候我根本搞不清楚你都在想些什么。”

史蒂夫拿开手甩了甩,甩掉从巴奇头发里捋出来的水。巴奇自己也抓住一撮头发,没轻没重地挤了起来,而脸还抬着,盯着史蒂夫的嘴唇和眼睛,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最后我犟不过你,只好穿着你的衬衣回家了。我妈立刻认出那是你的衣服,我只好把我的脏衣服从书包里掏出来,承认了一切。她没有发怒,但叮嘱我以后不能再借穿你的衣服,并且要我第二天……”

“方形的扣子。”

史蒂夫愣住了。

“巴奇?”


“方形的扣子。”巴奇的脸上并没有闪过恍然大悟般的神色,他只是望着河岸的方向,略微蹙起眉毛,像是被一根草刺轻轻扎到了手指。“衬衫上的。但是有一颗掉了。后来补上去了。”

他看了看史蒂夫的脸,又赶紧转开视线,被那震动又惊喜的表情给吓到了似的,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想起了一件洗得发硬的衣服,叠得很整齐,但那上面的方扣子参差不齐,有一颗的规格不同,是凑数的。

“没有,我记得那也是件新衣服,你穿了没多久……”史蒂夫难以置信地望着巴奇,他转身坐过来,一只手放到巴奇的肩上,让他朝自己靠拢,“的确是方扣子,没错,但我不记得哪颗……”

他还张着嘴,但声音已经停住,他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巴奇始终留着那件衬衣,而没有像过去一直秉持的浪费作风那样,穿一件扔一件。

天哪,那是……那是他们上中学时的事情。

即使他们很快就长成了像样的大男孩,去参军,然后献出生命,沉睡了荒谬的七十年,那件衬衣也至少已经在巴奇的秘密里躺完了他一大半段青春。

“你……”史蒂夫希望能找回不久前的那副轻快的语调,但有些难,他的喉头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得压住声音,“你能想起来这么多,已经很好了,很棒……很棒,巴奇。”

巴奇小幅度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开来,显得高兴了一点。史蒂夫揽着他,把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他觉得有点奇怪,这样的肢体接触很奇怪,但他没有把史蒂夫的脑袋扯开,他现在心情不错。他的身上不再被潮湿阴冷的布料贴裹着,腿伤的疼痛也开始变得麻木了,那件衬衣的样子只是在他脑海里轻飘飘地闪现了几秒,没有搅动起一连串让他头痛的记忆碎片,而那个人刚刚又鼓励了他一番,他现在觉得很好,很安全,一点生气或烦躁的事情都没有了。



TBC

看到有小伙伴问,所以我觉得要说一下,这篇保证会完结的,但不保证一定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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