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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史蒂夫·罗杰斯并不是个优秀的谈判家,他从不趁人之危,也很少拿捏筹码,他只凭借两样东西,一样是坚定,另一样还是坚定。
虽然过程艰难,但他最终与尼克·弗瑞在几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首先,阻止洞察计划实施的任务由他领导;其次,神盾局将在此次任务结束后自行解散,不为九头蛇余党创造任何继续渗透的机会;最后,巴奇·巴恩斯的去留只能由他来决定,任何人不得再强加干涉。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买他的帐,他身上的那种坚定很容易被误读,好像那仅仅只是从不外露的骄傲加上拿捏有度的顽固,但事实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不相信这一点,即使再病上一百倍,弗瑞也不会对这个金毛小子点头。他见多了坚定的年轻人,他们踌躇满志、怀抱信念,把脚上的靴子踩得咯噔作响,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罗杰斯不是其中一员。
“你要知道,我承诺不再派人追查巴恩斯的下落,不是因为我相信他,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他已从那间被用来当做临时办公室的地下仓库转移到了私人病房,十五分钟前,史蒂夫通过希尔联系上他,独自来到了病床前。
“你也可以不相信我,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巴奇不需要任何跟踪监视,不需要任何人干扰他的去向,我会尽全力保证这一点被落实。”
弗瑞望着史蒂夫站在窗边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这男孩倔得像头驴。他不是没领教过史蒂夫的脾气——史蒂夫其实没什么脾气,“脾气”是个带有主观感情色彩的词语,他对事不对人的态度早已超过了所谓脾气——但发生在巴恩斯身上的事情,无疑将史蒂夫身上的那股倔劲激发到了令人费解的程度。
“我们以前有句话说,‘有软肋的特工比不上没有软肋的特工,没有软肋的特工比不上没有心的特工’。这可能是句歪理,但歪理有歪理存在的意义。而你,史蒂夫,以前我以为你至少没有什么软肋。”
弗瑞瞧着年轻男人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惯常的不认同的神情,就像几天前弗瑞带他去看天空航母时他露出的那种神情,又冷傲,又平静,随时可以将对方驳倒。
“我不是个特工,我只是个战士。”
“我只希望你做好一切需要的心理准备,你看起来并不像已经做好了的。”
“什么?”史蒂夫皱眉。
弗瑞意识到,眼下可能不是谈这些的最佳时机,他这是在灭士气。他很少跟手下的人进行工作之外的交谈,或许是卧病在床的虚弱感动摇了他的职业素养,或许他只是老了,人一老,又刚刚被死神拽了一把,很多话就都想要说出来,否则心不安。
“巴恩斯是个只有过去而没有未来的人。你不用跟我辩驳——”
他抬起一只手,从被子下方露出来,示意史蒂夫听自己说完,“我不是在评判他,这甚至与他无关,我想要谈的是你。”
“我不讨论伪命题。”史蒂夫将盾牌拿起,背到背上。
“你觉得你护着的那个人,还是当年的巴恩斯吗?”
也许因为伤病的缘故,弗瑞的嗓音褪去了往日一贯的威严,变得平和了,“岁月无法改变你,因为你睡在冰山之下,七十年对你来说只是一瞬,但巴恩斯?他成为一个杀手的时间,已经比他是你朋友的时间还要长了。”
“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些吗?”
弗瑞话音刚落,史蒂夫就转过身来,反问地有些突兀。
“这两天以来,有那么几次我甚至觉得,如果那年他掉下去,然后就死了,没有被九头蛇带走,没有受苦,没有变成现在这样,或许对他来说,是更好的结局。”
他没有看弗瑞的脸,只是低头盯着床柱映在地砖上的竖长影子。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真正的想法。相比之下,我宁愿他经历了那一切,只要他没有在坠落后死去,只要他还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停问我自己,这两种想法,到底哪种更自私?为了不被他现在的样子而感到心痛,所以宁肯他当时就死了,还是为了能够看到他回到我身边,而宁愿他在我沉睡的日子里,被剥夺的甚至不算一个人?到底哪种想法更自私?我挑不出来。”
他抬起头来,灰蓝色的眼睛没有聚焦在任何一点上。
“我不希望他死去,也不希望他受折磨,无论哪种结局我都会感到痛苦。你说的是对的,尼克,这看似是关于他,而追根究底,我考虑的依然只有我自己的感受。”
弗瑞有些吃惊。
他知道巴恩斯是这个男人童年时代的伙伴和战场上的兄弟——或者那只是公关人员在史密森尼博物馆陈列牌上留下的项目文案,谁知道呢——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朋友,你和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轻快愉悦的时光,一起长大,一起做些蠢事,最终你们要分离,幸福的情况是你们各自组成了家庭,然后顺理成章地渐行渐远,而不幸的,可能就是一场争吵、一次误会或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比如他们俩。
但史蒂夫表现得太,太过了。弗瑞明白那种愧疚感,但史蒂夫表现得太深重、太铭心刻骨,那段话是一番忏悔,一番灵魂深处的自白,这世界上太多人连对待自己的至亲至爱都做不到这地步,弗瑞无法理解,他不觉得史蒂夫这种状态是件好事。
“这不是你能做出的选择,队长。永远别尝试扮演上帝。”
史蒂夫摇了摇头,“我不会扮演一个我不信任的角色。”
“我不想破坏你的希望,我只是必须告诉你,即使这场阴谋被推翻,皮尔斯倒台,巴恩斯也无法拥有一个你设想中的未来。他有两种结局,一是被九头蛇在欧洲的分部回收……”
“我们不对一个人用‘回收’这种词。”史蒂夫强硬地打断他,不掩饰脸上的愠怒,“你说话说得像是个九头蛇的人,尼克,那听起来很糟。”
“你知道事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小子,你只是不敢去深究,而把注意力投到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你觉得你能承担所有问题,解决所有问题,我告诉你,问题就在于你不能,你做不到,没有人能对另一段没有未来的人生负责,也没有人应该这样做。”
“我应该。”
弗瑞出了口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还没病到那个程度,如果他想拍桌子他就能拍桌子,他也可以提高嗓门,彻底盖住史蒂夫那简短又执拗的回答,但他没有这样做。没有用。
“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休个长假。”
史蒂夫折回病床,将放在柜子上的黑皮匣提到手里。“我为神盾局工作了两年,应该能休息一阵子了。”
“那可不叫休假,那叫失业。”戴着一只护目罩的男人轻微眯起眼,带着几分温和的嘲弄。
史蒂夫转身走向入口,推开房门,几个守在外面的保卫为他让出空间。
“我已经联系上猎鹰和罗曼诺夫,他们会分头赶往局里。”副局长的目光从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抬起,望向从病房里走出的金发男人,“弗瑞的直升机二十分钟后在天台降落,你跟我们一起?”
“不了,我骑车。”
离开托尼的住处后他回了一趟公寓,将自己那辆摩托从车库里骑了过来,顺便添了件外套。“我们尽量分散行动,随时保持联系。”
“路上小心,队长。”
他握紧黑皮匣的提手,向坐在长椅上的希尔点头示意,便沿着空旷的走廊大步离开了。
在刚才那段略微走题的简短对话前,他已得到所有重要的信息。根据局里的人员从发射台传来的口信,天空航母进行作业的倒计时于几小时前突然生效,毫无预兆,洞察机库已处于警戒状态,发射台所有工作人员时刻待命,地勤组正在清场。一旦那三架航母顺利升空,便立即与洞察卫星进行对接,他的任务就是登上去,在它们彻底武器化之前把定位刀锋换成自己的。
这不是件轻松好办的事情,阻力太强大,他几乎是带着一支东拼西凑的临时军对抗整个九头蛇领导下的神盾局。但真说起来,当年那个独闯施密特老窝的年轻人应该要比现在紧张得多——什么都是熟能生巧,包括拯救世界。
他经历过那么多战场,旧时代的和新时代的,正确的事情从来都不好办,自由的代价也向来高昂,这些全不陌生,他没有片刻的动摇。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作出最坏的打算。他要完成任务,也要活着回来,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他不能死。
他跨上摩托,把三片定位刀锋从黑皮匣里取出,放进口袋。手指碰到了手机的棱角,他愣住几秒,最后犹豫地拿了出来,拨通不久前才联系过的那个号码。
听到托尼的话后,有那么几秒钟,他怀疑托尼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托尼一直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捉弄朋友的好机会,这绝对是可能的,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他想等托尼笑,等托尼笑着大喊“骗到你了!”,他发誓这次他不会发火,只要托尼快点承认。
而托尼没有,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静默,只等着他作出反应。
“他们在他的胳膊里植入了定位器……”他重复着托尼刚才对他说的这句话,下颚的颤抖迫使他无法清楚发音,“所以他现在相当于,地图上的一个活动坐标?”
“我很抱歉,队长。”
他一手撑在摩托的把手上,感觉从肩膀到指尖的力气正在被抽尽。
“他说他要去哪了吗?”
巴奇没有地方可去,或者说,史蒂夫根本想不出那个人还能去哪。
“没有。”托尼只能实话实说,“我想他没办法在固定的地点停留太久,只能不断移动。”
有将近半分钟的间隙,史蒂夫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手上凸出的骨节开始泛白,手机尾部收声孔的位置也跟随着他的掌心轻微颤抖,他喘着气,偶尔发出一声犹疑的单音节将这尴尬的沉默填充起来,他咬紧嘴唇,望着脚下的道路伸展到视线所无法触及的远处,托尼喊了他一声,他收回目光。
“他让我别在你做完事情之前告诉你,但佩珀认为我得跟你说实话。史蒂夫,别太担心,巴奇是个厉害角色,他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
“你不明白……”他喃喃地摇头,像是在摇头给自己看,“你不明白,巴奇他……他根本没地方可去……”
对于冬兵来说,世界是一片迷雾四散的荒野。他可以从这里逃到那里,但也只是另一片荒野罢了。
“他走了多久?”
史蒂夫抬起头来,猛然发动了引擎,跨到车座上。
“刚刚。”
“往什么方向?”
“后门通往另一条路,南北朝向,从这往北两公里与你们来时的那条路相交,但恐怕他不会走主道。”电话那头传来摇晃不清的嗓音,托尼显然是快步走出了屋子,“他拒绝直升机,也没把我给他的车开走,他的选择是明智的,现在他就是九头蛇手里的一个移动坐标,只能尽量保持目标越小越好。”
“他带武器了吗?”
“没多少。”
“我知道了。”史蒂夫开始召回流失的力气,没有时间留给他恐慌颤抖,“无论如何,感谢你和佩珀。”
摩托飞离原地,他在五秒钟内迅疾提速,只扶住了一边把手。
他拨通娜塔莎的号码,告诉对方他要迟到一小时,她和萨姆先做好准备。娜塔莎没让他就此挂断,他知道自己瞒得了任何人只除了这个女人,“巴奇的位置暴露了,他一个人逃走了”,他在飞驰的公路上对着手机大声说道,“给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准时赶回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娜塔莎还想说什么,但他挂断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听取任何质疑、意见和“巴恩斯不值得”之类的劝慰,他不需要那些。他已经让巴奇一个人面对了太多,一个人坠落,一个人被抓走,一个人孤零零地活过七十年,却好像早就死去了,这些在巴奇浑身是伤地找到他那一刻起就得结束,彻底地、永久地结束,他容忍不了任何倒退。巴奇逃不远的,只要九头蛇掌握了他的实时位置,纽约就是个大牢笼而已,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够怎么做,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是他在朗姆洛之前找到巴奇,然后带着巴奇和自己一起,他现在承认自己之前的决定是错的,他从开始就不该留下巴奇一人,只要巴奇在他身边,即使有危险,至少他们还能共同面对。
托尼的住所和弗瑞的私人病房隔着好几个街区,他花了二十分钟超速、违规变道、擅闯交通指示灯,终于靠近了那条托尼提到的主道。他记得托尼的提醒,巴奇不太可能走那条主道,所以他开始绕,沿着没有铺柏油的野径和不足两车道宽的岔路搜寻。
入夜了,人造的霓虹灯光将这座城市的上空涂抹成不通透的紫红色,街上偶尔亮起寥寥几个光点,又迅速掠过,大多是私家车的车灯,里面坐着恨不得快些回到孩子和爱人身边享受晚餐的上班族。史蒂夫张望着,双眼被夜色打成失真的幽蓝色,他驶过大桥,轧上老旧的电车轨道,他从一家又一家夜店门前的年轻人身边飞驰而过,那些奇装异服、浓妆艳抹的人群里不可能有巴奇,巴奇曾经会喝酒也爱跳舞,但现在的他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现在他只是个幽灵。强风将史蒂夫胸前敞开的外套衣襟吹得扑簌作响,夜晚潮湿的空气不停灌进他的鼻腔里,他记起多年前巴奇教他跳舞,巴奇那双永远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巴奇有力的手掌,他并不太想学什么新潮的舞步但巴奇坚持搂着他的腰,“嘿,我是在教你约姑娘的必备技能,别不知好歹”,巴奇是这样在他耳边说的,巴奇笑他青涩,笑他没有节奏感,最终他拗不过巴奇的坚持,脱了鞋踩在巴奇的脚背上。他记得巴奇喝了很多掺了橄榄和柠檬汁的酒,像醉也像没醉,嘴角勾得半天都不放下来,他又想到两天前的巴奇,坐在浴缸旁握着那瓶饮料,充满防备地盯着他,好像那是瓶阴险的毒药,他望着前方,灯光昏暗的道路再次变窄,他重新颤抖起来,他想见巴奇,一秒都等不了。
枪声响起时他四周没有车辆,否则他很可能发生冲撞。枪声来自右后方,那是一条夹在两栋建筑物之间的街道,声响起来得急促而迅猛,那不是普通警察配备的枪型,史蒂夫听得出来。他减速,在停稳之前就调转车头,夜晚很容易看清火光,他又听到一连串不同于之前的枪响。
他冲向那条街,看到了特战队的车辆。车上有人端枪,后车厢敞开着,不断有人跳下来。
“在那边!”
站在街角的黑衣男人冲车子的方向招手,极为不耐地大喊,“他有枪,都注意一点!”
朗姆洛。史蒂夫绕过他,按照他指示的方向迅猛加速,他想吼出声,他有那种强烈的感觉——巴奇就在与自己相距不过百米的某一处奔跑或躲藏,他想喊巴奇的名字,让巴奇知道自己在这儿但他不能过早暴露,特战队起码出动了四组的人手,看来娜塔莎那边会轻松一些,史蒂夫想。他已经驶过两个岔口,一道微弱的银光在视野尽头一掠而过,像是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泽,这下他看清楚了,那个迅速隐没在建筑物后面的影子,他用远光灯打过去,同时继续加速,就算没被照到,巴奇不可能听不出这突然靠近他的摩托的引擎声。
“巴奇!”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喊,“是我!”
那影子又冲出几步才迟缓地僵在了原地,转过头来。
在那双眼里栖息已久的惊恐和愤怒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被近乎静默的震动所覆盖。巴奇望着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两手握着不同大小的枪,胸口剧烈起伏。
没等他大吼一句“上车”,巴奇已经跳过道旁的绿化带,不管不顾地朝他跑来。他把盾牌从背上拿下来栓到手上,紧接着就被巴奇跨上车的动作撞了一把,粗重的颤抖顺着巴奇的身体传上了他的脊背,他感觉到巴奇喘得厉害。
这次不需要他教,巴奇就伸过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子弹从背后擦过来,贴着车子的排气管,贴着巴奇的头发,贴着他俩靠在一起的手肘,史蒂夫后悔自己几个月前没有听从托尼的建议去车行换一辆新车,虽然现在这辆就已经够快了,几个急拐弯险些将他连人带车带巴奇撞翻出去,他艰难地找回平衡,重新握紧变速档,再次拧到极限。
身后的枪声和呼喊都淡去了,他不敢放松警惕,继续着危险的拐弯。巴奇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乱扬,蹭在他后颈上,他略微转动脑袋,感觉到巴奇的鼻尖碰上了他。
“受伤了吗?”他大声问巴奇。那散乱晃动的发梢给了他巴奇摇头的信号。
“我现在没法看见你摇头,巴奇!”他哭笑不得道,“风声这么大,你得跟我说话!”
“你的任务怎么样?”巴奇用另一个问题代替了回应。
“还没开始,但我赶得上……”史蒂夫笑了,人在紧张到极致的时刻反而会彻底放松下来,他前倾上身,确保完全掌握车体转弯时的偏向,“要跟我一起吗?”
“要。”巴奇这下知道回答问题了。
“所以他们在你的胳膊里也植入了定位器?”
“是的。”听起来还有些止不住的恼怒。
“没关系,现在你跟我回局里,我们去阻止那三艘航母升空,他们怎样都会得知我们的位置了……”
史蒂夫安慰他,也是在为自己梳理头绪。只要他成功将巴奇带回去,朗姆洛必定要转变战术,到那时候,特战队的首要目标就变成阻止他和所有与他同一战线的人,因而无法集中在巴奇一个人身上。
那种程度的转变就够了,只要巴奇不是一个人在对抗他们就够了。
“你准备好和美国队长一起作战了吗?”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虽然眼下绝对不是个适合开玩笑的场合,“巴奇?”
他没听到什么回应,巴奇只是一瞬间地绷紧了身体,抱住他的双臂也收得更紧。他其实不记得自己曾经对巴奇说过类似的话了,他们在逃亡,夜风拉扯着他们的衣角与发梢,他只是想要给巴奇鼓鼓劲,让巴奇重燃希望。
“他们也在找你。”
巴奇突然凑上来贴近他的鬓角,潮湿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
“他们想把我抓回去,也想杀了你。”巴奇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怕风声盖住了他的声音,“我听到朗姆洛用对讲机跟另一组人通话。那组人应该正在神盾局。”
“看来他们至少已经失败了一半,不是吗?”史蒂夫借着直行的机会飞快地转过头,对巴奇露出笑容。
巴奇也笑了一下,史蒂夫还没看清,就不得不把脸转回去,面向前方。巴奇依然紧贴着他,像是还有什么要说下去。
“你可以做完你的工作后再来找我。”他们疾驰得太快,不断有风往两人之间的空隙里灌,巴奇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告诉他,“我跑得很快,他们追不上我。”
“所以你是在怪我多事了?”
巴奇又摇头,史蒂夫的脖子被巴奇那头乱发弄得发痒。
“那我现在就把你丢下来,你自己跑吧。”史蒂夫愉悦地挑起眉毛,假装没感觉到巴奇摇头,像是真的被这不知感恩的朋友给惹恼了。
“不行。”巴奇认认真真地拒绝,“我要跟你一起过去。”
“去做什么?”
“去把那三架航母弄下来。”巴奇老老实实地重复史蒂夫刚才的话,只不过措辞有细微的差别。
“好,我们去把那三架航母弄下来。”史蒂夫忍不住又笑了,“弄下来以后,我们要怎么庆祝?”
巴奇没吭声,“庆祝”的概念显然已经离他太远了。又是个急转弯,他抱紧史蒂夫的腰背,任由身体被惯性拉向另一边,然后逐渐恢复平稳。
“去喝一杯?”史蒂夫提议道,“纽约变样了,我不认识几家酒吧,我想我们可以买酒回去喝。我们也可以去跳舞。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跳什么舞,你肯定也不知道,这样也好,我们谁都别笑话谁了。”
巴奇的确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跳什么舞,或者说,他其实不记得跳舞是件什么样的活动了。但他不算很抗拒,他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事情。
“巴奇。”
巴奇应声抬头,贴向史蒂夫的脸颊。
“你到现在都还没喊我的名字。”
其实史蒂夫没有特别在意这个,他们有的是时间,如果巴奇现在还不打算喊他的名字,那就不喊,这没妨碍过他们之间的交谈,可不知为何,这个问题突然在他胃里翻搅起来,他想,或许现在是个让巴奇努力一把的好时机。
“你认识我,对吧?你知道史蒂夫是谁,史蒂夫·罗杰斯。我不是介意什么,只是,如果你喊一下我的名字,我会很高兴。”
说完后,他等着,等着巴奇开口。他觉得巴奇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他保持直行,没有发现那辆车是何时从前方的岔口拐过来的,车子朝着他们撞过来时他还在等,等巴奇的声音从斜后方传进他的耳朵,如果不是突然间的冲撞,不是突然间的翻滚、疼痛和天旋地转,他或许已经听到了。
尖利又嘈杂的轰鸣之后,是一段飘忽的死寂。
他从地上爬起来,掌根被擦出一道口子,顺着袖口往下滴血。跌出去前他试图用盾护住巴奇的头部,但冲撞力太大,着地后他们往两个方向甩了过去,他甩出了十几米远。
抬起头四处张望,他看到侧翻在街角的摩托旁躺着一具身体。踉跄几步跑过去,巴奇被沙土蹭脏了的脸从深褐色的乱发下露出来,还是那样缺乏血色。他没有昏过去。
他挣扎着活动膝盖,翻身跪立起来,金属臂撑住地面,他的肩膀止不住地打抖。史蒂夫感觉自己的心脏恢复了跳动,他想要拉住巴奇,在他伸手之前巴奇猛地睁大双眼,拽过他的胳膊扯向身后,子弹在他们头顶上方不足三公分的高度爆裂开来,打穿商铺的落地窗,巴奇推着他卧倒在地,顷刻间除了枪响,就只剩对方粗重的呼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