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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杰克/叉冬/TJack】谢谢让我搭车 Thanks For The Ride(二)

前文

二、Thomas.H

    明天上午就是第四场手术了。如果我说我不紧张,那我是在撒谎,Jack总能一眼看穿我是不是在说真话,所以当他问我紧不紧张的时候,我点了点头。他没有说“一切都会好的”。医院的其他人都喜欢这么说,昨天下午在Spencer医生的诊室里,他对我说,现在的心脏捐献手术已经很成熟了,之前为你匹配的人造心脏培育情况也很顺利,一切都会很好的,不必紧张。Spencer医生是个很好的人,他温柔、诚恳、敬业,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正因为我信任他,所以我想了一会儿,决定把我的疑问说出来,我问他,那为什么还有人需要我的心脏呢?他没有立刻回答。他停顿了十几秒钟,两手交握着放在桌面上,他往后靠向座椅后背,与我拉开一段距离,他说,你觉得Jack是个怎么样的陪护者,Tommy?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想要给我分配一个新的陪护者,想把Jack调走。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做法是很普遍的,医生告诉我,有些捐献者甚至会经历三至四个不同的陪护者,他们大多都相处得很愉快。我不想冒犯他,就像我刚才说的,Spencer医生是个好人,我挺喜欢他,但这次我没忍住脾气,我大声说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三或者四个不同的陪护者,我有Jack就够了,他们没有权力决定谁来陪护我,Jack又要去陪护谁,他们不能这么做。我被几名护工送出了Spencer医生的办公室,他们给我打了一针,让我镇静下来,Jack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本来想告诉他的,但因为镇静剂的缘故,我的脑袋变得沉甸甸的,舌头也变得像是有几十磅重,我张开了嘴巴,半天都没发出声音,后来我倒在床上睡着了,等到醒来时,窗外已经天黑了,Jack也倚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脑袋耷拉着,身体静悄悄地一起一伏,他肯定是睡到半截觉得冷,所以拿了我的外套盖在身上,我的外套在他身上显得挺大,因为我比他壮一点、高一点,我爬起来,想要把他身上的外套换成被子,现在已经很冷了,医院里的中央暖气一直不好使,但我的脚刚一落地,他就把脑袋抬起来了,Jack就是这样,一只蝴蝶从窗外经过都能把他吵醒。我们睡过了医院晚饭的时间,所以他想要带我去医院旁边的那个青少年活动中心,去自动贩售机那里买一点玉米片什么的,顺便再推我去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我们在一楼的东门被拦了下来,警卫说,第二天要进行手术的捐献者在术前36小时内不得离开医院大楼,他很抱歉,但这是规定。


    我没有坚持,Jack也没有坚持,他把我推回房间,然后独自去买了玉米片回来,他甚至还买了可乐,他小心躲过那些坐在楼层中央的护士站后面值班的女孩,安静地溜回病房,他穿了我的外套出去,把吃的都藏在了衣服里,关上门后他走到我面前,把外套一敞,小包装的零食噼里啪啦地掉在我膝盖上,易拉罐装的可乐被他塞在裤兜里,冷气凝成的水珠打湿了布料,摸起来冰凉冰凉的,他帮我把罐口的铝环拉开,有点不甘心地说,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我们一边吃一边笑,谁都不提手术的事。我说,我们应该去承包一个卖酒的贩售机,就放在青少年活动中心门口,但我们还要雇一个保安,每天24小时看守贩售机,以防它被教会的人或者孩子们的家长给砸烂,Jack问我,那我们的贩售机里可以卖避孕套吗?我说当然可以,如果有愤怒的人过来找麻烦,我们就说,那些避孕套上都扎了孔,因为我们想要教训教训那些不尊重生命的小孩子们,给他们上一课,他们会放过我们的。Jack笑得直不起腰来。那个青少年活动中心是教会出钱办的,具体是什么教,我不太清楚,只记得在一些传单上看到过类似“拒绝避孕”、“拒绝克隆”的话,教会里有些人过去曾和医院发生过好几次冲突,那是在我和Jack来到这里之前的事了,据说他们强行带走了几个捐献者,把他们送到了精神病院,现在医院周围的那一圈上面铺了玻璃渣的围墙,就是为了防止那些极端教徒乱砸东西而修建的,但现在已经好多了,医院里的人都经常去活动中心那儿买东西吃,有时候还会去听合唱,那里的合唱糟透了,但弹钢琴的是个帅哥,Jack以为我喜欢他,我的确喜欢他,但还没有那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这种错觉,我觉得Jack好像很希望我谈恋爱,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们真的是兄弟,爸妈一定会气死,一个是同性恋就算了,另一个居然也是。


    Jack说今天晚上天色很好,我真的应该出去透透气,我把轮椅推到窗户边,往远处看,天空很黑,到处都是星星。他还是想带我出去。他说,要不我们再试试,就十分钟,也不走远,那个警卫不可能从来没破过例。我穿上外套,把膝盖上的玉米片碎渣掸掉,他也穿上大衣,把他的围巾绕在我的脖子上,我们又来到那扇双开的玻璃门前,警卫一脸“怎么又是你们俩”的表情,我们两面夹击、软磨硬泡,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松动的迹象,Jack逐渐变得有些激动,他过去总是很冷静的,我才是容易激动的那个,但昨晚不知道为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试图握住他的胳膊,但他听不见我的劝阻,他的眼睛都红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撕咬似的,我有点被他吓着了,他不停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为什么他不能出去?就十分钟而已,就在这一英里以内,而且我们都有这个,他使劲扯着他手腕上的手环,那是用来定位和解锁门禁的,我们都有,手上和脚上各一个,从小就又,他扯得那么用力,手腕都被勒红了,他推了警卫一把,他不停地问,为什么他不能出去?为什么就不放他出去?


    玻璃被砸碎的那一刻,警卫正打算对Jack动手。他一手推着我的轮椅,一手拽住Jack,想要把我们俩往电梯口拖,就在这时候传来巨响,那是一道尖锐的爆裂声,玻璃像是洒向空中的尘土那样瞬间飘扬成碎成细小的颗粒,一块砖头沿着瓷砖地滑出老远才在玻璃渣里停下,经过我们身后的护士被吓得蹲下身来尖叫,另外几个警卫从楼层西面冲过来,Jack甩开那人的手护住我,把我挡在身后,掷石头的人的身影在门外闪动了一下,有人大喊“开枪!”“他就在那儿,开枪!开枪射他!”,但没有人开枪,那些警卫只是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套,把枪掏出来,握在手中,举出,对着那个人影高高示意:“不许动!否则我们就开枪了!停下!”


    有人拉了警报,所有非警卫人员都被要求回到诊室、值班室或者是各自的病房,Jack推着我快速回到房间里,他走到窗户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看。那个掷石头的人没有跑远,还躲在一楼大门外的花坛附近,有人认出了他,他是以前就来医院闹过事的那个教会的人,Jack盯着他看,盯着那些跑出去的警卫看,我把自己推到窗户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Jack没有把脸扭向我,他眺望着灯光昏暗的那片花坛,那些举着枪的警卫,他突然呢喃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我问他他说什么,他这才看向我,又看回去,像是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人的一举一动,他说,他们没有子弹。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子弹?那些人腰间别着的都是真家伙,他们是荷枪实弹的警卫,我看到过他们开枪,有人试图在宵禁后从医院里逃出去,他们就朝他开枪了,我听得一清二楚。可Jack一口咬定了他们没有。


    后来,那个人从花坛后面的一条小径跑走了,跑得没影了,有几个警卫追过去,剩下的警卫回到医院里。我们没有再走出房间,Jack也没有再争论他们到底有没有子弹的问题,他驾着我从轮椅上站起来,陪我去盥洗室刷牙洗脸,替我拧热毛巾,我站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觉得浑身没劲,花了好几分钟才把我自己挪回房间,Jack说他今晚不回去了,这么晚了,那个掷石头的疯子大概还没被抓住,所以他打算在我这儿睡一晚,对我说我不许挤他,我说,你才不要挤我呢。


    因为被子是单人用的尺寸,被他拿来全部盖住我以后,剩下的部分就只能盖住他一半,所以他拿了我的外套,充当那另一半的被子。我在被子底下摸到了他靠着我这一侧的手,他的手还没有我的手热,我突然有点担心,他还没开始做手术呢,身上就一点热乎劲儿都没有,我问他,你冷吗?他说他不冷。我想起当我们还在Hailsham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大雪封了路,运煤车很久都没有开来学校,锅炉房烧完了煤,暖气就断了,被子又不够盖,我们白天好歹还能不停地跑来跑去、跳来跳去,好让身上暖和一点,夜里就只能蜷缩在冷硬的床上发抖,根本睡不着觉,我问Jack还记不记得那年,他笑了,他说当然记得,他还记得我把我所有的衬衣和毛衣都套在了身上,最外面一层的那件毛衣后来被撑坏了,不能穿了,但我一直穿着,直到我后来的身高猛然间突破了一米七五,再也没办法穿那件袖管只到我胳膊肘的毛衣了。Jack的记忆比我好,他总是记得很多我都没印象了的小时候的事,为了证明我的脑袋也还没那么不好使,我也开始拼命回忆,我还记得那年因为缺煤,我们好久都没法洗上热水澡,学校厨房的人也不得不去临近镇子上大量购买现成的食物,我回忆了Dakins小姐如何训斥我们浪费粮食的行为,还有那些纯粹为了自体发热而组织的绕着操场你追我赶的笨游戏,到后来我越说越兴奋,一点困意都没有了,Jack也被我弄得无法入睡,后来,他突然提起了那个人,他问我记不记得Rumlow。


    我当然记得,但我说,一点点儿吧。


    “有天一直在化雪,冷得要命,我带你跑到他的车上坐了一下午,他车上有空调。真奇怪,路被雪封了,运煤车上不来,他的那辆破卡车倒能爬上来。”


    “运煤车那么大,他的车那么小。”


    “他车里总是堆满了货,把货都卸下来以后,空荡荡的,看起来也挺大的。我们在里面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嗓音轻柔又清醒,我知道,他脑海里的那些画面,一定是清晰的、连贯的,有温度也有色彩,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虽然在这之前他几乎没跟我提起过,但我就是知道。我不喜欢他记得那个人的事情,我甚至想不起他是怎么和那个人扯上关系的,最早的时候,我和他都还只是Hailsham里几百个孩子的其中两个的时候,他是从哪天开始和Rumlow好上的?根本想不起来。Rumlow只是给学校送货的人而已,学校里除了我们和老师,有各种各样的人,有种花种菜的人,有负责修门修窗户的人,有看锁的人,Rumlow没什么特别的,他甚至还不如那些人在学校里待的时间长,他是什么时候跟Jack扯上关系的?我真的想不通,每次一想,我都心烦意乱的。反正他们的事已经过去了,自从Rumlow被学校打发走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那个人大概也早都不记得Jack是谁了,Jack却还记得他,陪护我的这几年,Jack没有再认识什么新的人,如果他能认识新的人,或许他就不会再记着那个老家伙了。


    “他不是有个孩子吗?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离婚。”


    Jack立刻就在我耳朵边笑了。我让他别笑,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会离婚的样子,而且,那件事之后,如果他的妻子知道了,没道理还留在他身边。


    “有孩子不一定就代表着结婚了。”


    “他没结婚吗?”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还跟他那样?万一他就是结婚了,是有家庭的人呢?我在心里恨恨地想。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我知道这对他没用,他不会给我什么回答,如果他有答案,他早在那时候就会告诉我了。也许他一直觉得我比他小,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不止是对我,他对谁都不说,对谁都没解释过,包括对那些挨个找他讯问的人,对Emily女士,对Dakins女士,对那几位教高年级的老师,只有一句“我是自愿的”或者“他没有强迫我”,他那么冷静,只有坐在他对面的人干瞪眼,他说他做的事是个错误,这样的错误永远不会有第二次了,他希望他可以得到原谅。


    “怎么了?”他翻过身来,脸对着我,他的鼻息细微地喷在我的耳朵上,发出扑簌簌的声响,我终于感受到一点来自他身体的热度,他反握住我的手,看我半天没反应,又放开,重新躺了回去。


    “你真的是自己愿意的吗,那个时候?”


    “什么?”


    “那个时候。在那辆车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跟他们的说法是,他没有强迫你,你是自愿的,是你先提出的。真的吗?”


    “你觉得我跟他做了什么事,Tommy?”他还是那么冷静,反倒显得是我蛮不讲理,他把外套又往上拉了一点,盖住他的胳膊,“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


    我听到的版本太多了,那件事足足被学生们讨论了好几个礼拜,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亲眼看见——他们是被Dakins女士的女儿撞见的,那天她去学校给她妈妈送裙子,抄近路时碰上了Rumlow的那辆车——所以每个人都肆无忌惮地添油加醋、反复加工,每天都有好几个新版本流传出来,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在现场似的,有的人看见了Rumlow脱下Jack的衬衣,有的人看见了Jack坐在Rumlow腿上,有的人坚持说他们俩是在后座,有的人反驳说是在驾驶座,有些版本里Jack在替那家伙打手枪,更多的故事里他们早就跳过前戏了,他们喜欢互相交换说法,尤其喜欢在我面前说,他们知道他们那些都是瞎编的,都是胡扯的,他们觉得我肯定知道些什么真实的细节,我是Jack的弟弟,所以肯定了解事情的经过。他们不敢直接来问我,只能一个劲儿把那些传言捅到我面前,他们等着我什么时候忍耐不了,就会突然爆发,把真相说出来,好让他们闭嘴,他们觉得我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忍久了就会突然大哭,或者猛地对空气踢上一脚,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Jack没跟我说过关于那件事的半个字,Dakins女士也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我跟一个男孩打了一架,因为他跑到我面前说,有人告诉他他当时看到了Jack给那家伙口交,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忍不住了,所以我把盛汤的碗扣在他头上,把我的凳子也扔到了他头上,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来问我,也没有人再跑到我旁边交流他们关于那件事的最新传闻,Jack没过多久就毕业了,汽车公司也换了一个司机来替学校送货,等到第二年春天来了,学校里出现了关于另一个学生的什么传言,大家逐渐忘了Jack的事,开始忙着打听新的故事去了。


    我对Jack说,我想听他的版本。他想了几秒钟,有一次他张开口,但没出声,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脖子底下有些痒,抬手去挠,等我挠完了,把胳膊放回被子里,我听到他轻轻吸气的声音,他说,我们只是接了吻。


    “是他要的?”


    “是我。”


    “为什么?”


    他又笑了一下,从嘴巴里喷出轻微的、“哧”的一声,他总是这么笑,如果是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以为他是在嘲笑,讽刺,或者不屑什么的,但他只是习惯这么笑。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那天为什么在他车里。”


    “我们抄近路回去,那天一直在下雨,那条路是土路,太烂了,车轮陷在一个泥洼里,半天都走不了。”他答非所问地讲述这些我并不在乎的细节,“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我不可能看不到那个小女孩。我肯定在她靠近之前就下车了。”


    “你为什么要亲他?你为什么在他车里?”


    问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很生气了。我没等他回答,就使劲翻了个身过去,背对着他,但我一翻身,被子就被彻底卷到了我身上,盖在他身上一半的那部分也被抽走了,我没办法只能转回去,把被子扯给他,再重新翻过来。我不在乎他为什么要亲Rumlow,也不在乎他那天为什么要那个人的车,我突然很后悔这一系列发问,如果一开始没聊到这个,没聊到那个人就好了,聊到那个人准没好事,我闭紧眼睛打算睡觉,Jack知道我生气了,但没有凑过来哄我,他安静地躺着,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睡着,直到我睡着之前,他的呼吸都保持着相同的频率,等到天亮了,我醒过来,枕头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他说他要去城里一趟,在我手术之前会赶回来,窗外的天灰扑扑的,乌云忽远忽近地翻滚,他没有拿伞,只拿走了我用来装琴谱的袋子,和我的那件外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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