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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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动物在哪里】梨子不愿掉下去 18 (暗巷组,接电影后)

第一章

前文


虽然名字里有个“巷”,但Credence觉得这里实际上是一条颇为开阔的街道,除了更脏乱、更喧闹、更古怪以外,他甚至觉得这里和梅西百货所在的第七大道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和妹妹牵着手跟在Queenie身后,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冲着两旁店铺的落地窗睁大了眼睛,那上面都用某种魔法漆出了可以变化的抢眼广告词或夸张宣传画:一间母婴用品店的窗玻璃上画着个腰肢纤细、手忙脚乱的年轻女巫,她正试着把一个无声哭叫着的小婴儿塞进她的黑色尖顶帽里,好像那也能充当襁褓似的,接着她抓起一个金光闪闪的奶嘴儿,给婴儿吮上,他立刻奇迹般地停止哭闹和挣扎,甚至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一间名叫“露露的沙龙”的美容美发店显然买通了它所在的整栋楼的外窗广告位,一楼外窗上交替闪烁着“巴黎进口染发剂”和“永不掉色”的字样,二楼外窗上是一位搔首弄姿、长发飘飘的时髦女巫,她嘴边还画着一个气泡框,里面是句Credence认不出的法语,三楼外窗上画着好几把理发师专用的长剪子,他们咔嚓咔嚓地剪出一列价格表,光是剪发咒就分为“精简”、“标准”和“豪华”三档,Credence很好奇剪发咒运作起来是什么样的,他想学会这个,这样他以后就可以自己打理自己的脑袋了;他们还经过一家卖镜具的店铺,Credence从来没有见过专门卖镜子的地方,这家店的落地窗就是一张硕大的单面镜,他看到了Queenie、Modesty和Modesty模样的自己,没过几秒,镜中的倒影就被广告代替了,“家用版迷你厄里斯魔镜,安装了最尖端的防沉迷唤醒咒……梳妆台必备的莉莉丝理容镜,可调节镜中人的瞳色、发色和肤色……本店招牌罗丝玛丽魔镜,让你与自己面对面促膝长谈!”

“什么是‘厄里斯魔镜’?”Modesty蹦跳着追到了Queenie身边,探着脑袋问她:“还有‘罗丝玛丽魔镜’?”

“噢,你们是看到了那家镜子店……别信他们的广告,那里卖的都是蹩脚的仿造货,真正的厄里斯魔镜据说在法国,人们说你能够从中看到你在这个世界上最渴望的事物,无论那是什么。Ruby去年从那家店买了一块回去,结果她只在里面看到了她和她前前前任男朋友穿着新娘新郎装,他们抱着个丑丑的孩子,她长胖了起码四十磅……她带着镜子去找那家店退货,结果对方根本不认帐,坚持说她应该认清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她气得把镜子摔得粉碎,差点当场念咒,把那家店给一把火烧了。”

Modesty噗嗤一声笑出来,Credence也忍不住笑了。Queenie一左一右地牵住她俩,不动声色地回头在人群中望了她的姐姐一眼,Tina个头高,即使是在这样人潮汹涌的街上也不容易被淹没,她距离她们七八米左右,正一步不落地紧跟着呢。Queenie放心地转过头来,继续解释:“至于罗丝玛丽魔镜,它是那家店唯一拿得出手的货品了,我去试用过,你能在里面看到你自己——你在所有镜子里都能看到自己,没错,但罗丝玛丽魔镜里的你自己并不是你,她像另一个活人,能够跟你对话,聆听你的倾诉,甚至短暂地跳出镜子,和你交换身份,代替你去做一些事情,如果你允许的话……”

“但、但她不是真的,对吗?”Modesty显得既惊奇又有些害怕,“她只是个有魔法的倒影,不是真正的另一个你吧?”

“说老实话,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没有在那面镜子前呆多久就走了,但听说过去的确有不少人沉湎于那种镜子无法自拔,到最后不是精神失常,就是彻底失踪了。等等,我们是不是走过了,我看看……”

斜对面的路边竖着一根高高的指向标,顶端钉着七八块箭头形状的木条,Queenie牵着她俩停下来,昂头往那上面看。“迈克菲尔钟表行”、“分趾蹄酒吧”、“乐洋洋糖果作坊”……Queenie顺着那块牌子的指向转身,隐约看到了那面被刷成橘黄色的鲜亮外墙,看来她们没有走错,糖果店就在不远的位置呢,她拉着姐妹俩继续往前赶,脚步越发地轻快。

Credence一路上都在不断地四处打量。他的视线总是被阻断,前来这里采购魔法商品的男巫女巫们实在太多了,有些人的打扮得疯疯癫癫的,即使放在本来就已经挺古怪的巫师群体里也很惹眼,他看到几位胖墩墩的黑人女巫用花布裹着肩膀,有瘦高而孱弱的老年男巫把一串已经风干了的大蒜戴在脖子上,还有很多巫师是拖家带口的,他看到不少比Modesty还小的、穿着童款长袍的孩子,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努力挣脱家长的抓握,试图冲到飞毯与飞天扫帚铺的陈列窗前,对着摆在里面的最新款“黑隼六代”露出痴迷的眼神,或者溜到卖动物棉花糖的小贩面前,转身对着爸爸或妈妈拼命招手,急于让他们也快点过来瞧瞧,可等他们真的跟过来,只是不耐烦地拍拍自己孩子的肩膀,“这些路边卖的零嘴会让你拉肚子的,而且我怀疑这家伙给棉花糖施的变形咒并不灵光,你刚拿到手没多久,它们就会变回最初的形状”。

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这么多巫师聚集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引起任何注意呢?,“Queenie,人们……我是说‘麻鸡’,他们发现不了这地方吗?”

“他们如果留心注意,也是有可能找到门路进来的,但人们很少留心自己世界之外的东西,不是吗?巫师也一样。看到那儿没有?”Queenie踮起脚,指向前方一段上坡路的尽头,那上面立着一栋颇为气派的高层建筑,“如果我们走到底,会发现那里被一家酒店给严严实实地堵死了,那是从真正的丰饶角巷进来这里的主要通道。”

“所以,这里不是真正的丰饶角巷?”

“‘丰饶角巷’是麻鸡的地名,那条巷子很长,里头总共有二三十个小岔路和死角,每一处都被施了魔法,从那些小岔路和死角的墙上能穿进一个房间,也就是那栋酒店里的一间客房,来这里逛街买东西的巫师通常都走那里,奇巧书店后门的那个入口很少有人知道。”

“那这个地方没有自己的名字?”Credence环视四周,“一直都被叫‘巷’?”

Queenie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在一本关于纽约魔法地点的书籍里读到过,记得不太清楚了,最早创造出这条大街的那个商人男巫好像是给它起过正式名字的,什么大街或者大道吧,没想到大家都不那么叫它,都管它叫那个麻鸡地名,我想他应该挺伤心的。书上说这还是他按照他老家的主街道的样子创建的,一个西部小镇——他父母都是纯血巫师,但年轻时都跟着麻鸡一起淘金去了——当然最初比现在小得多,一共没几家店铺,过了几十年才发展成现在这样……我们到了!”

没等Credence看清那间店铺的名字,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就已经在空气中飘散开了。糖果店的外墙是与其它门面都格格不入的鲜橙色,没有落地窗、没有闪烁的广告画,上百个扑扇着翅膀的小仙子在店门外嗡嗡直飞,它们比蜜蜂和蝴蝶大一点,比狐媚子小一点,每个小仙子都挎着一锅粉红色的蜜桃糖浆。Credence和Modesty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只是好奇又机警地盯着它们薄如蝉翼的金色翅膀,几个小仙子叽叽喳喳地扑闪到她俩面前,伸手掏进那口还没有酒盖子大的糖锅里,接着往前那么一洒——

“接住,张开嘴接住!”Queenie兴奋地拍打小姐妹俩的后背,恨不得跳起来替她俩去抢了,“那是小仙子蜜桃糖,只要小小一粒吃下去,就能让你今晚做一个绝妙的好梦!”

果然,后面立刻有好几个小孩子和年轻人拥上来,想要把她们仨给挤开。Modesty的好胜心瞬间被激发了,她拽住她的“Felicity”小姐姐,蹦到最近的那一级台阶上,然后使劲往高处跳,她机灵地同时张开了嘴巴和另一只手的手掌心,成功吃到了一颗,又接住了几颗,Credence自己虽然没有接到,但看到妹妹成功了,也忍不住开心地跳了起来。

“太棒了,Modesty!”Queenie惊喜地蹦过来拉住她,“可以分我两颗吗,我和Ti……”

没等她说完,Modesty就相当慷慨地从掌心里分出两颗小小的粉色糖粒,放到了她手里。现在还剩下三颗,Modesty自作主张地捏起一颗往Credence嘴里送,Credence配合地张开嘴巴,高高兴兴地把蜜桃味的小硬糖咬得嘎吱嘎吱响。

“吃这个真的会让你做好梦吗,Queenie?”Modesty满怀期待地问。

“你之前吃这个做过什么好梦,Queenie?”Credence也跟着问。

“我记得梦到过失去了我摄魂取念的天赋。”金发的大女孩领着姐妹俩往糖果店里走,回忆起自己多年前第一次吃到这种神奇糖果的经历,“我走在路上,那还是条挺喧闹的大路,行人很多,但我连一颗悲伤的内心都没有听到。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匆匆的脚步声、汽车声、风声和树叶声,好像真的一个悲伤的人都没有。”

“你每分每秒都能‘读’到周围人在想什么吗?”Modesty问。

“大部分时候,只要我不想,就可以什么都听不到。但人们在特别脆弱或伤心的时候,很容易被无意间捕捉得到,而当你拥有这种能力时,总是无时无刻不在被提醒着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正在悄悄地悲伤。”

Credence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刚跨进糖果店的玻璃门,还能看见外面摩肩接踵的人流,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同时惊诧于自己竟然这么迟钝,“你一路上都能……我是说,只要是这样人多的地方,你都会听到人们在难过——只要有人心里正在难过着什么?”

Queenie浅浅一笑,她的笑容依然甜美优雅,可这次却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奈和忧伤。“也许没有那么准确和细致,但是的,哪怕我刻意控制住,也总是会不经意间感知到那些正在暗自难过的人的内心。我不是说这很讨厌……但我仍然常常幻想,如果我失去了这种能力,世界或许会变得更快乐一些,哪怕那仅仅相当于是把我的耳朵堵起来而已。”

或许她早已习惯了不去注意那些暴露于她脑海之中的茫茫人心,习惯了在时隐时现、若即若离的念头和低语下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她如果能再冷漠些、再铁石心肠些、再缺乏共情力一些就好了,如果她能够对任何人的悲伤与脆弱都闻而不见——比如刚才在奇巧书店,有个孩子正在绝望地搜寻黑魔法咒语,他的麻鸡母亲接受不了他的父亲是个男巫的事实,决议要离婚,他想如果能给妈妈施一个夺魂咒,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这个家了;在那间母婴用品商店的门外,一个刚刚被伴侣抛弃的年轻女人正在挣扎着要不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不久前才因为疏忽大意而弄丢了工作,这个月的房租已经拖了十天没交了;即使是刚才小仙女抛洒蜜桃糖的台阶上,那一块所有人看起来都兴奋、快乐而无忧无虑的地方,有人拼命蹦起来去接一颗糖,为了让患猩红热的姐姐能做一个她年幼时养过的宠物小兔子又活过来了的美梦,有人站在旁边,看着女儿跳来跳去,心里纠结着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她他们就要搬回乡下老家,她不能继续在纽约上学了,还有人决心今天来买一袋金蛋熔岩巧克力,买最大的那一袋,全部吃完之后,就去找个地方从容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出神地揽着姐妹俩往店里走,没发现Tina似乎跟丢了,Modesty的目光很快就被店里那些她闻所未闻的各色糖果给吸走,倒是“Felicity”还在偷偷留意着她的表情,似乎还在思考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Queenie,我一直想问你……”他转开目光,望向眼前货架上插着的那一排冒着各色烟雾的烟囱造型的棒棒糖,试图表现得并不是很专心,“你有没有、有没有听到过……或者不是‘听’,我的意思是,听到或者‘读’到过——”

“读到过你的想法和记忆?我承认有过一次,我确实不应该那么做,只是——”

出乎她意料的是,Credence摇了摇头。他好像立即后悔自己发问了,因为Queenie会错了意,现在他不得不继续补充完整自己的问题,他宁愿自己一开始就管好嘴巴,而不是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动,“没、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你有没有读到过……”

最后那个称呼他几乎没发出声,Queenie靠嘴型才辨认出说的是谁。“Mr. Graves?”

Credence心虚而羞耻地轻轻点头,慌张地伸过手去摸一根棒棒糖喷出的天蓝色烟雾,又看向下面那排货架上堆得满满的吹泡蛋奶酒糖,低垂地睫毛颤个不停。

“为什么会这么问?”Queenie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关于他,你有什么疑惑吗?”

Credence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决定说实话,因为即使他想好了什么能够搪塞过去的借口,Queenie大概也能轻松识破。

“我只是觉得……我觉得Mr. Graves的心里,有一块很难过的地方。”他嗓音轻轻的,抬眼在Queenie脸上飞快地瞟过,又心虚地挪开了,“我不知道那具体是哪里,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块地方,也许是我想错了,但是……但是既然你说,人们在脆弱和悲伤的时候最容易被、被听见,被读到,那么也许你……”

“对不起,Credence,我没有进到Mr. Graves的脑海里过,除了他允许我进去的那一次,他用那种方式告诉了我灰石屋的地址。”Queenie坦诚地告诉他,“其它时间里,他的周围都相当安静,即使有那么几次我试图去窥探,也徒劳无功。他掌握着相当高超的大脑封闭术。”

“‘大脑封闭术’?”

“是的,是一种高深的魔法,它能帮助你抵御夺魂咒,并保护你不受其它任何形式的精神窥视或者意念控制。”

Credence沉默地收回手,那根烟囱造型的棒棒糖喷出的烟雾把他的手指染成了天蓝色,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低着头,装作还在研究吹泡蛋奶酒糖旁边的金币巧克力。Modesty似乎在另一排货架前发现了什么惊奇玩意儿,她小跑过来,拉起他就往那边跑,Queenie对着姐妹俩的背影笑笑,转过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姐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 ***


“看这个。”Modesty抓起一颗用紫色锡纸裹成蝴蝶结形状的硬糖,塞到她哥哥——现在是双胞胎姐姐了——的手里,“这个可以试吃,刚才那边有那位售货员女士告诉我的,这里的都可以试吃,但每种最多只能拿两个。”

Credence把糖纸剥开,露出了里面一颗圆溜溜的、色彩斑斓的坚硬糖球。他刚要塞进嘴里,Modesty就咯咯傻笑着按住了他的手,似乎已经对这一刻期待已久,就等着他这么干呢,“不对,你应该吃的是这层糖纸,这个球是玻璃珠,会把你的牙齿咯掉的!”

他睁大眼睛看着妹妹,又看回糖球,他决定还是试探性地咬一下,果然,根本咬不动。紫色锡纸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可食用的样子,他把它放到嘴边,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混合着焦糖味和肉桂味的香甜物质瞬间在舌尖化开,他惊讶而困惑地笑了,“这是……?”

“我觉得应该是巧克力,我刚才吃到的是玫红色的,有某种浆果的味道。”

Credence把那颗玻璃珠又拿起来嗅了嗅,确实有巧克力的香气。他们俩吃糖的经历十分匮乏,一时间无法确定这种锡纸糖到底是不是巧克力做的,他看向货架,从这头到那头都被这种糖堆得满满的,像是一座座五颜六色的小糖山,有他刚才吃的紫色的,Modesty说的那种玫红色的,还有金色、湖蓝色、浅粉色、橙色、姜黄色、草绿色……他这才注意到每种颜色的糖里都歪歪扭扭地竖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一行意味不明的短语,比如紫色的上面是“双目清明”,玫红色的上面是“多醉一会儿”,姜黄色的是“不必道别”,还有好几种颜色的堆在货架尽头,小牌子上的文字看不清楚,Modesty朝那边走了几步,又拿起两颗淡咖啡色的。

“那位女士告诉我,吃了糖纸后不要把玻璃珠扔掉,它们是可以收集的,不同颜色有不同的含义和功效。”

“‘功效’?它们是药吗?”Credence怀疑地看着那些木牌上的文字,“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Modesty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露出一种小孩子特有的、故作老成的可爱劲儿,“也许只是一种说法,为了让人们都来买,就像是‘幸运茶点’,一块茶点附送一个小字条,上面印着一句好话。但真正好玩的是这个,你看——”

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刚才吃的那颗的玻璃珠,凑近了Credence给他看。玻璃珠里环绕聚集着一团浓稠的雾气,雾气里点缀着闪闪发亮的小颗粒,那些小颗粒时而混进雾气中,消失于无形,时而显现出来,组合成一行字母:“MODESTY”。

Modesty把她“姐姐”手里的那颗还没有任何名字的玻璃珠掏出来,又放回他的掌心,郑重其事地叮嘱他:“谁的名字都可以,但不可以是历史人物或者小说里的角色,必须是你真正认识的人,刚才那位女士这么告诉我的,你想好一个名字,靠近它轻轻地说出来,然后这个名字就会出现了。”

Credence望着手里的玻璃珠,不假思索地想到了一个名字,一个称呼。

“它会永远写在里面,你可以把它带在身上,当作护身符或者什么的。我刚才拿我自己做了试验,玫红色是‘多醉一会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以后也不想喝——”

一个穿袍子的男孩突然跌跌撞撞地挤过来,差点把Modesty碰倒了,Credence赶忙扶稳她,同时弯下腰伸手去扶那个小男孩。男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苍白的小脸上是一种呆滞而恍惚的神情,好像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跌倒了,一双大手伸向他,有力地将他从地上抱起站直,Credence抬起头,男人看样子应该就是小男孩的父亲,他紧紧握住儿子的胳膊,低头打量着眼前这对双胞胎小姐妹。

“真抱歉,他总是这么冒失。没撞着你吧?”

男人向Modesty投去一个关切的眼神,视线又挪回Felicity,仿佛正在脑海中激烈地辨认哪个是更年长的那个,虽然双胞胎的年纪通常只相差几分钟。Modesty飞快地摇摇头,Credence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像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对小姐妹对陌生人的警惕和抗拒似的,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口袋,上面印着乐洋洋糖果作坊的标志,“我刚带他买完一圈,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噢,不……”

没等Credence说出拒绝,男人已经打开口袋,拿出了几颗他们刚才正在试吃的玻璃珠糖。他一手递上去,笑容充满了真诚的歉意,“我知道你们的父母可能叮嘱过你们不要接受陌生人的食物,所以你们可以不吃,或者待会儿拿出去扔掉。我只是想替这位莽莽撞撞的小家伙向两位小女士道歉。”

对方已经这么说了,再坚持拒绝的话,就显得太没礼貌、太不近人情了。Modesty主动伸手接过了糖,小声说了句“谢谢,没关系”,男人对着她和Felicity点点头,在她俩脸上最后看了一眼,便拉住儿子转身走开了。

Modesty回想起她们被打断之前的对话,拉住Credence的胳膊,“快,你也试试。你想说谁?别说你自己的名字,我刚才已经试过自己的了。”

Credence躲闪着妹妹的注视,他也很想立刻就尝试,但更希望是自己一个人。他把玻璃珠端起来,低下头,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嗓音轻语道:“Mr. Graves。”

没过一会儿,小小的玻璃珠里雾气升腾,里面的的细密颗粒组合出了八个花体字母,一闪一闪地散发出微弱的紫光。Credence心虚地握住拳头,把玻璃珠塞进了口袋,Modesty看到他成功了,高兴地眯起眼睛一笑,并未多想什么,便转开脸去研究刚才那个男人送给她们的那几颗其它颜色的糖了。

“对了,Modesty……”Credence又想起什么,他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开口,“刚才在外面,你接住的那种、那种糖,Queenie说吃下去能让人做个好梦的那种,你可以再给我一颗吗?”

Modesty马上把手伸进裙子口袋,“好啊。你是想分给Mr. Graves吗?”

如果现在转过头来仔细看的话,她能看到Credence的脸颊莫名其妙地有些涨红,但她正忙着在口袋里搜寻那颗体积非常之小的小仙子蜜桃糖,没顾上去看他。他敷衍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Modesty终于把糖粒找了出来,递到他手里,“Queenie怎么还没过来?我以为她跟你在一起。”

Credence转身望向他跑过来找妹妹之前所在的位置,没有看到Queenie的身影。他们手拉着手往那边走,在一排又一排糖果货架之间穿梭寻找,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Goldstein姐妹的身影。

“你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麻烦呢!”Queenie极力压低嗓音,她和Tina都没注意到小姐妹俩已经找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Tina烦躁地摆了摆手,“在那家镜子店,有对年轻夫妇不知道怎么跑进了一面镜子里,结果出不来了。人们都围在那儿,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过去看,店老板声称那只是一面普通的梳妆镜,没有双向通道的功能,我怀疑又是那些爱捣乱的、游手好闲的青少年故意施恶咒……店老板通知了MACUSA,我离开时已经有傲罗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Queenie面露担忧之色,“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吗,有MACUSA的人过来?”

“没关系,那些傲罗是去镜子店处理意外的,我们只要低调行事,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Tina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思绪,“你待会儿带女孩们绕路走,避开镜子店,这里离龚特儿魔杖铺没几步路……”

Credence犹豫着上前迈了半步,让姐妹俩意识到他和Modesty已经找过来了。Tina看到他们,又转头看向旁边,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顾客或者店员注意到这一大一小两对姐妹,她拍拍Queenie的胳膊,最后轻语了一句“这次我会跟紧了”,便对着Credence和Modesty点头一笑,转身走到另一排货架后面去了。

“我给你们挑了一袋糖果,是按照我自己的口味选的。”Queenie对着她俩扬了扬手里的小布袋子,“我们去结账,然后就去魔杖铺,等我们出了门Tina再跟上来。走吧?”

他们跟着Queenie来到店门口的收款处,排队付钱花了十几分钟,等到走出糖果店时,之前那团抛洒美梦蜜桃糖的小仙女已经不见踪影,而是换成了一群嗡嗡乱飞的大蜜蜂,在空气中像下雨那样滴出某种介于蜂蜜和太妃糖浆的粘稠液体。他们绕开蜜蜂下了台阶,经过几家挤挨在一块儿的小咖啡馆和小酒吧,Tina的脚步声很快跟了上来,他们挑了一条远离丰饶角巷主路的小道,反复拐了好几个弯、穿过好几个狭窄的建筑间隙,又回到距离先前的糖果作坊不远的位置,不过已经是在巷子的另一侧了,Credence一眼就看到了那家魔杖铺,它并没有阔气的招牌和门面,也没有这里随处可见的落地橱窗,只有一扇小小的红色木门,屋檐上方横着一块木板,镶嵌着“龚特儿手工魔杖”几个大字。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Modesty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汗津津的,尴尬地想要放开,但Modesty没肯。他们跟在Queenie身后继续往那边走,来到紧闭的红色木门前,Queenie抬起手敲门,他紧张地回过头,Tina就站在斜对面一间酒吧的窗户前望着他们,她歪过脑袋对他笑了笑,他也鼓起勇气露出一个笑,但Tina可能看不清楚,Queenie已经揽着他和妹妹往魔杖铺里走了。

“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您叔父的沙龙里。据说他现在……”

Credence猛地抬起头,循着男人嗓音的方向望去,这里面灯光昏暗、狭小不堪,只有一张柜台和一块只够四五个人同时站立的空地,说话声低沉而模糊,是从柜台后的那扇门里传来的。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士把脑袋从摊开在柜台上的账本里拔出来,大步走到Queenie面前,对着她和小姐妹俩微微欠身,“上午好,女士们。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我想要为她俩各挑一把魔杖。”Queenie站在中间张开双手,轻轻放在Credence和Modesty的肩上,“她们是双胞胎,今年都是九岁,但我想即使是双胞胎,她们也各有各的特质,魔杖肯定也是得分开挑的。你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做到吗?”

“当然了,乐意效劳。”男士侧开身子,抬起手引向往柜台后,“来吧,这边请。”

他们走进那扇虚掩的门,眼前豁然开朗。这屋子又高又宽敞,像是个博物馆里的小展厅,除了靠门处不远的一套沙发和屋子中央的几根大立柱之外,没有任何遮挡,所有款式的魔杖都陈列在墙上,用方形的玻璃罩盖着,一位导购员模样的青年男巫从几名正在试用魔杖的顾客身边走过来,迎接Queenie和她身后的小姐妹。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Louise的第一把魔杖,拿到家之后她可把我嫉妒坏了……”

Graves就坐在东侧的那套像是用来招待特殊顾客的沙发上,和看样子正是魔杖铺老板的老年女人攀谈着,从二人的神情姿态上来判断,气氛相当轻松,显然是颇有交情的旧相识。Credence知道自己不应该盯着那边看,他应该表现得像是根本不认识Mr. Graves,他试图把目光收回来,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的余光瞥见男人似乎朝着他这边转了一下脸,他不敢去确认,赶紧把头扭过来,青年男巫已经带着Queenie和妹妹往前走了,他快步跟上去。

“你们有什么偏爱的柔韧性、材质和杖芯用料吗?”男巫在北侧的这面墙中央停下来,示意他们看挂在墙上第二排和第三排的魔杖,“对于八岁至十三岁之间的女孩,如果没有特殊偏爱,我们总会推荐柔韧性较低的、杖芯主要为动物羽毛的类型。有些客人偏爱植物用料的杖芯,但那对于孩子来说可能……”

展厅的门再次被推开,Queenie和男巫一起转头望过去,有新顾客进来了。Credence还在望着墙上那些做工精致的魔杖,心里激动不已的同时,也在默默担忧着它们的价格,Modesty捏了捏他的手,他转过头,顺着妹妹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

是之前在糖果店遇到的那个有礼貌的男人。他牵着他的儿子,友好和善地和男巫交谈了几句,便在对方的引导下走向了展厅南侧,交接给了另一位导购员模样的年轻女巫。

“他是来给他儿子买魔杖的吗?”

Modesty好奇地喃喃道。这不太可能,那个木讷笨拙的小男孩才四五岁,或者是给他妻子买?那位男巫向他们走回来,周到地表达了歉意,便继续介绍墙上的魔杖。Credence和Modesty没法自己拿主意,Queenie便做了主,让他拿下其中两根给姐妹俩试用,一根是冷杉木和雷鸟颈部羽毛、八英寸半、坚硬,一根是橡木和挪威火龙心脏神经、九英寸、硬度适中,略长的这根给了Credence,Modesty拿了冷山木的那根。

“不必紧张,试着挥动起来。”

Modesty率先抬起了胳膊。她捏着崭新的魔杖轻轻上挥,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手臂和脊背快速流淌,杖尖射出了散发着金光的柔和的风,让Queenie和男巫都露出了笑容。有了妹妹开的好头,Credence也获得了鼓励,他稍稍退后,试着不去想Mr. Graves此时此刻或许正在后面盯着他看的事实,深吸一口气,对着左手边的立柱抬起了魔杖——

“啊……”

某种莫名的力量突然蹿出他的指腹,与魔杖产生了极大的互斥,他低声痛呼着松开手,险些向后倒在地上。Queenie立刻靠上来,男巫跑过来捡起魔杖,坐在东侧沙发上的男人停止了与女人的交谈,和转身站起来的她一起看向这个伸着胳膊发抖的小女孩。

“发生了什么?”Queenie紧张不已地扶住他的肩膀,“受伤了吗?”

Credence咬着嘴唇摇摇头,感到巨大的羞耻与难堪。他站起身,视线无助地四处乱飘,青年男巫在一旁耐心地安慰他和Queenie,解释说这种魔杖的不匹配所导致的事故经常发生,不必过于惊吓,他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向Mr. Graves,视线最终落到了展厅的另一个角落,落到了那个带着小男孩站在墙下的男人身上,男人和屋子里的其他顾客一样,也在望着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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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小伙伴们推荐一部二十世纪初的美国音乐剧Little Johnny Jones里的最后一幕的唱词:

"Life's A Funny Proposition After All" George M. Cohan on Victor 60042 (1911)(油管需翻墙)

Life Is A Funny Proposition After All -《大西洋帝国》改编版歌曲(网易音乐试听地址,无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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